雨中醺黃的路燈都透著幾分不近人情的冷意,不修邊幅的樹枝擁擠在一起投進水中路面陰森戾然。
那一抹黑色不但沒與四周的灰沉冷寂融合,而且格格不入。彷彿是上帝好不容易創造出了一幅滿意的潮濕陰朦的畫作,卻被這滴沉默的黑墨打破。
狹小灰濛的視線裡出現一雙黑色皮鞋,砸下的冷雨不再是無聲地,於半空中怦然墜落又彈起,世界不在被冰冷的雨水包圍。
黑色大傘將少年包裹,那些欺負人的雨水被冷酷繃直的傘面擊碎。
許知也單手撐傘,垂眸凝視著被雨水澆透了的少年。兜帽下飛揚柔軟的金發笨重黏膩的貼在額間,他如同一座沉默的雕塑,精緻逼真卻依舊毫無生氣。
大半邊肩膀被墜落的雨打濕,冰冷的水貼著手臂激起刺人的寒意,彷彿要把人泡發。
少年卻始終無動於衷。
雨幕裡,一傘兩人,彷彿被施了魔法般緘默的定在原地。
世界被消音,雨水也再激不起絲毫的波瀾,許知也垂落的指尖跳動,屈指擦拭掉少年臉頰上的水痕。
溫熱的、冰涼的,兩種截然相反的溫度一併透過他的手指傳進心底。
“樂禕。”
“……”
“裡裡。”
被喊的人終於有了反應。
樂禕僵硬的揚起腦袋,骨骼之間猶如進入了第一次見面的磨合期,相互推擠咯吱作響,刺激著他的神經末梢。
四目相對,許知也注視著那雙呆滯無神的眼睛,少年看向他時的眼神如同看陌生人。
他的手一直在抖,身體也是,或許他自己都沒有留意。
水滴滾落如斷線的珠子,許知也滿手都是濕潤的。
黑傘之下,少年一言不發,只沉默的掉淚。
不知持續了多久,樂禕僵直的手指倏地一鬆,他如在岸邊瀕死的魚重新回到水裡般大口喘息著。
脊背彎曲著隨著他喘息的聲音大幅度地起伏。
雨水淚水冷汗混攪在一起,黏膩冰涼的貼在面板上,他不停的哆嗦,麻木漆黑的瞳孔逐漸聚焦。
許知也垂眸,他突然伸手將樂禕攬進懷裡,寬大修長的手放在少年單薄的後背。
一個潮濕的擁抱,卻讓樂禕好不容易掙脫逃離掉的情緒再次崩塌。
不過這一次沒有恐懼。
他需要的是擁抱,而非誰的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