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二)
不過麥望安還是好奇。
他環顧四周,以及盯了會兒講臺上的老師,他們難道就不會對他與路將寧的長相而感到好奇與驚訝嗎?同時他又瞥向低頭寫字的路將寧,又想到這人在剛與自己碰面時的態度,瞳孔中完全沒有呈現出對看見與之共用一張臉的自己的驚恐與慌張。
從他進入班級後,似乎沒人注意這一點。
趁著老師接電話的工夫,麥望安悄聲詢問戳橡皮的同桌:“我和路將寧長得一樣嗎?”
同桌停下手裡的動作,沒說話,但眼神中已經透出對他莫名其妙的行為的質問。她毫不掩飾嫌棄地打量著麥望安,最後趕在老師進教室之前,不可思議地問出一句:“誰說的?”
麥望安抬眼看向重新步入講臺,拿起課本在黑板上勾勾畫畫的語文老師,然後努力壓了壓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迅速看向鄰桌,又馬上轉回頭。他的身子向後輕輕挪動,保證同桌能夠在看到他的臉時,也能看到路將寧。
他懷著狐疑的心思,再次問同桌:“你不覺得我們兩個長得特別像嗎,你看不出來?”
“不像啊,”同桌觀察好半天,“一點兒都不像好嗎?怎麼,他是你失散的親兄弟?”
“怎麼可能?”麥望安不太相信他,“那你給我分別描述一下我們兩個人的長相唄。”
同桌絞盡腦汁想了半天,都沒能說出一個詞,反倒是單讓她描述一個人,她可以挑選幾個合適的詞彙,但這幾個合適的詞彙是他們二人分開後才會兼用的,放在一起就不能說。
麥望安不信邪,在小組討論期間,他試探著問過其他兩人,得來的回答與之相仿。在其他小組起身朗誦課文段落時,他表面安靜傾聽,實則早已神遊到路將寧的身上。他總結出一個結論,那便是在旁人眼中他與路將寧長相不一,而根據路將寧之前的反應,大概其也屬於旁人之類。也就是說,只有在他自己的眼裡,他和路將寧才幾乎算得上是一模一樣。
他與路將寧是同一個人的事情大概僅他知曉。
麥望安冷靜下來,覺得這根本就不是傳統意義上的重生,反而有些魔幻。他在想,前世的自己暈倒後是已經死亡,還是正在搶救呢?
大機率已經死了吧,否則他不會來這裡。
他想得入迷,沒料到早已下課。小學上午是四節課,第三節課後就要隨班級大部隊去僅二百米的操場上跑操。眼下班裡的人數僅剩寥寥無幾,數學老師還站在教室口等著鎖門。
他能回神,還是多虧了一個從他身邊經過的男生。但他並沒有道謝,因為那個孩子用一副賤兮兮的模樣對他笑道:“路將寧快走!”
麥望安:“……”
麥望安早就忘記他應該站在隊伍的哪一列甚至是哪一個位置上,只記得跑操排隊大都是按照身高排列。他掃了一眼鬆散的隊伍,粗略地比量著每個人的身高,最終洋洋得意地站在隊伍的後面——他要比其他孩子高出小塊額頭。
隊伍分成兩列,男女各一列,麥望安朝前面尋找半天,也沒能看見路將寧的身影。他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看著身前兩個總愛打鬧的男孩兒,輕拍距他最近的男生的肩膀,以陌生人問話似的方式,盡量聽起來親切友好一些。
“路將寧去哪兒了,怎麼沒有看見他?”
問話之前,他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但眼前這個男生沒有拿著上午發生在他身上的糗事開玩笑,又可能和他不熟,只是從容且禮貌地展露出缺著一顆門牙的笑容:“喂他的小貓咪去了吧,他一直都這樣,不過他體育很好,領隊的體育老師不會對他晚去的事兒說三道四。”
“學校裡有貓嗎?”麥望安不禁疑惑道。
“有啊,”男生側過身去,透過走廊上的窗戶,給他指向樓後面的一排小屋,“就在六年級後面的一個小園子裡,那些幹草堆上就有野貓出沒,路將寧經常下課就去那邊餵貓。”
這所鄉鎮小學面積不大,只有一棟樓,外加樓後面的瓦房設計。樓層裡,一二年級孩子最小,爬樓不方便,於是他們佔據一層,其餘師生依次往上,頂層為四樓,五年級的孩子就在樓層最高處學習,六年級的孩子則搬去樓後見不到陽光的瓦房裡,上下學也方便些。
麥望安還記得這一點,也記得瓦房後面是學校清潔工的住處。那裡一片荒涼,幾棵不知名的樹木早已不具備蒼翠的顏色,每年枯禿禿地彎在那兒,也不說是死是活。倒是地上的草年年生長,在夏天,蝴蝶蟋蟀都願意去那兒。
他從來不知道那裡竟還有貓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