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望安,還記得我嗎?”
此音一出,麥望安瞬間就像是從萬米高空上墜落般,徒然一抖便睜開了眼。四周濃墨鋪展彌漫,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隱約能夠察覺出飄散著一縷詭譎的氣息。他順著這股氣流朝著源頭看去,不見人型存在,眼睛傳遞給大腦的東西只有在明滅間忽閃而過的模糊剪影。
他可以確定聲音就是從那裡傳來的。
“恙?”它的音色特別,麥望安還記得。
被記得名字的恙鳧趨雀躍,像個小孩子似的:“這麼些時日沒見,你有沒有想過我?”
這可是問倒了麥望安。他們兩者並不甚熟絡,麥望安沒把恙當做這一世的指引系統,也就不存在整日惦記著對方的情況。如今恙突然登門造訪,打得他措手不及,更要命的是他不會撒謊,且腦路一斷,大腦一白,便墜入五裡霧中不知所措,沉吟半天,才嗡聲:“嗯。”
“騙鬼,”恙將他的謊言給毫不客氣地揭穿,“你的心聲我可是一直能夠聽見的哦。”
麥望安:“……”
“是你給了我鑽空子的機會。麥望安,你今日心緒不寧,我特來探望。怎麼回事?”
“沒什麼事兒啊。”麥望安想了想,以一個委婉的方式詢問,“恙,我其實有很多問題想問你,不過現在我最擔心的只有一件。我記得我的阿嫲之前是出車禍離開我的,那麼現在呢,她還會這樣離開嗎?我有沒有能力去改變這個節點?讓她安享晚年,而非命喪意外。”
“我今天來也是想告訴你這件事,”恙的聲音清晰又溫和,“只要你能避開那一天,那麼奶奶就不會以車禍的方式慘烈離開。不過麥望安,你要知道人各有命這一說法,但凡你肆意更改上天給予的命數,你的做法只能說是在拆了東牆補西牆,到頭來遲早還是要還的。”
“應驗在我身上嗎?”麥望安凝重地問。
恙否認:“不,你不屬於這個世界,但仍是這個世界的一份子。應驗的話會讓你感到痛苦,受苦的主體還為本該流逝的那條生命。”
麥望安心中駭然。恙的意思他已明白,也就是說盡管阿嫲不會出車禍而亡,但是指不定哪天還會遭受意外之禍,到頭來還是躲不過。
他不想這樣,所以略微央求:“恙,有沒有更明確一點兒的話,就比如說,你能知曉阿嫲未來的遭遇嗎?我很難接受你說的現實。”
四周氤氳,氣流變成雲煙,有些纏繞在恙的身邊,有些遊過黑壓壓的空間,像一條條斑斕錯雜的柔軟綢緞,裹挾住所有未知的聲音。
麥望安靜默,耐心等待著恙給他的回答。
“嗐,先帶著老人家檢查一下身體吧。”
恙剛說完,麥望安也大概察覺出問題。可話已來不及再說出口,屬於恙的氣息越來越薄弱,一條條煙霧的邊緣開始出現毛刺,連同顏色也不再鮮明,那是即將摧毀消散的跡象。
“抱歉,”恙最後說,“我不便久留。”
麥望安頭一次生出挽留它的心思,不過任憑他如何抓都無濟於事,恙已經消失在黑夜。
此時,東方的太陽展露一角,晨光熹微。
麥望安倏然從睡夢中睜開雙眼。他的眼珠移動緩慢,悄悄將熟悉的房間掃視一遍。客廳內沒有傳過任何雜音,只有窗外時而傳入的嘰喳鳥鳴,想來阿嫲已經離開家去學校了。
他從床上不舒服地坐起,邊捶頭便仔細回味著昨晚的夢。恙的出現很真實,完全不像是夢中的虛構,至今那些話也仍印刻在腦海裡。
也就是忽然間的,麥望安特別想聯系南方的父母,他覺得非常有必要帶著阿嫲去醫院。
恙既然能把他帶入異世界,他也相信恙說的話。
阿嫲是手機不離手的,但在這個年代少不了每家每戶都會有座機。麥望安默唸著心中熟悉的電話號碼,遲遲不肯摁下。母親的聲音他是懷唸的,可是又不單單是懷念,其中難免隱藏著一些能讓他心神具累的東西,比如說……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