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八)
本來提前約好在阿嫲家打遊戲,沈從意這個遊戲痴狂者怎麼能錯過,壞就壞在孩子沒有想到母親生病請假。兩人共處,沈母當然要關心兒子,從軍訓聊起,不乏會談到學習。
媽媽的意思極為明顯,眼下軍訓結束,他作為學生,理應將重心轉移到學習上。而這寶貴的兩日定是不能全拿來浪費,他得多讀書。
她的字裡行間都在抱怨沈從意沒有考出令她得意的成績,她望子成龍,希望兒子努力。
沈從意沒有選擇忤逆母親,而是順著她的心意漫不經心地掀著書掃了幾眼,等下午午休過後,他玩心欲大,前腳還沒離開家,後腳就被母親栓住。母親得知他找麥望安,不由分說地開始比較兩人,處處貶低孩子,到最後氣得沈從意直接哭起來,兩人由此大吵一架。
若不是沈從意的外婆做主,從家裡把外孫撈出,沈從意現在都不能離開他的母親半步。
難為沈從意傾訴,講著講著,他就哭了。
“她總是把我的成績看得那麼重,每次我做點兒什麼跟學習無關的事情,她都得沒好氣地說我幾遍,好像在她心裡我不學習就是不務正業一樣,我好討厭她這樣。”他抽噎著說。
麥望安非常理解他現在的心情。幾乎是旦夕之間,他就想到前世的自己,他的母親也會注重他的學業,她會耳提面命地告誡,苦口婆心地說,學生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認真學習。
“最過分的是她總愛拿你和我比較,每次我反駁她,她就變成恨不得吞了我的樣子。”
但凡比較,必定分出高低,而父母用此一法,無非是想貶低孩子,激發他的鬥性。不服輸的孩子多半會著父母的調,可這類孩子大多數都有一個共性,那是他們瞭解自身本事。
前提是他們知道自己是鷹,有翺翔天空的能力。而沈從意呢?他不過是一個十幾歲,在認知方面還不成熟的孩子,一味地貶低只會讓他自甘墮落,因為他對自己不瞭解,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鷹隼還是鼠蟲。在這種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被牽著鼻子走的年紀,父母的話只讓他更加確信自己沒本領,讓他覺得自己是個不中用的。
麥望安不會安慰人,他共鳴沈從意,他之前的經歷與之相仿,當初兩人能玩在一起,大概就由於母親的教育方式類似,而兩人的成績又差不多,無法比較,彼此誰也攀不了誰。
沈從意的母親是個傲氣的女人,兒子若是優秀定會讓其跟著沾光,與丈夫離婚的理由更是讓她把希望寄託於沈從意的身上,所以要讓這個女人改變已有的觀念,恐是難上加難。
麥望安看向身旁坐著的,垂眸不語,僅在啜泣的沈從意,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向他丟擲一個問題:“那你想不想把成績提一提?”
“當然想啊,我其實在上課時沒有開過一次小差,上課我都認真聽講,我只有在放學才來找你玩遊戲。但不知道為什麼,我的成績就是提不上去,就是不能讓我媽媽滿意它……”
因為你不鞏固啊,聽課充分吸收百分之七十的內容,可餘下的百分之三十必須要複習。
不過這話麥望安可沒多說,天資聰慧與否,是上天決定的,每個人的智力有限。就好比前世的他,高中如此用力,最後還是不如意地考入一個二本院校,考研首次也沒有成功。
“這樣吧,”麥望安說,“以後上課你就繼續認真聽,下課該休息就休息,留著上一節課的尾巴也不要緊,我們可以等到下午,在放學寫完作業後,再拿出筆記本補充。這樣隔著一塊兒時間,若是記得起來,證明你上課記得還不錯,蠻紮實,可若想不起來,那就得需要攥著疑惑問老師或同學了。至於週末,你可以從每日中挑一段精神充沛的時間,我們再來把一週的學習鞏固,其餘時間就是娛樂時間。”
“你以後這樣學嗎?”沈從意紅著眼問。
麥望安:“當然,我們一起這樣學。”
沈從意猶豫不定:“會有成效嗎?”
麥望安還是那句話:“當然,要堅持。”
沈從意悶聲吸著鼻子,橫起胳膊抹了一把眼,淚痕遍臉,濕潤的睫毛下垂閃動著,好像淋雨的蝴蝶要賣力顫掉打濕的翅羽。麥望安說的話,他毫無異議,篤信不移。
由於沈從意的母親生病,這兩日一直待在家中,沈從意無法脫身,麥望安也沒有去他阿婆家找人,而是宅在家中,閑來無事翻翻書。
轉眼間,消遣兩日,返校的日子也到了。
從前,麥望安不懂初中軍訓的意義,像他們這群即將叛逆的學生,形式主義的訓練未必能收斂住他們的心,反而有時弄巧成拙,火上澆油,讓原本難以管制的學生更變本加厲。
現在,他回到位置上,著眼班裡的每一個角落,軍訓這種集體生活促進兩個或以上的陌生關系互相認識,讓明明上去幾天還是陌生關系的幾個人,突然一下親切起來成為朋友。
這其中最讓他意想不到的是一次軍訓竟能有如此作用,讓打過一次架的兩人冰釋前嫌。
窗邊,雪白窗簾隨風飄起,時而隱蔽住宿純然溫和的面孔,他端坐在位置上,側首,手裡轉著一支筆,微笑著聽著旁人講話。而在他同桌身側,站立著一個男生,他表情洋洋,嘴裡不停著說著,眼眸中迸發出道道憧憬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