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二十三)
沈從意列出麥望安的條條“罪證”:
從小學起,他就敏感地察覺麥望安對路將寧的態度與旁人不一樣,盡管路將寧再如何冷臉,麥望安也會去找對方。他曾聽見有人這樣評價,說兩人就像從小認識的好朋友,好得像親兄弟一般。他曾問過麥望安認識路將寧的時間,明明與他時間相仿,結果卻全然不同。說實話,他是有點兒嫉妒,但他也勸說自己,麥望安不過是為了那隻貓;
後來,無常入住麥望安的阿嫲家,路將寧與麥望安交往更甚,他可以忽略。因為他也是一個愛貓的小孩兒,麥望安對他和對路將寧差不多,而況路將寧不常來,他就住在阿嫲家的附近,完全可以隨時隨地去找人;
可升入初中後,有些事情它漸漸地不再與曾經所想的一模一樣,它偏離了軌道。宿純然的加入,七日的集體軍訓,等等後來的零碎瑣事,讓他越發覺得麥望安永遠不會是一個偏愛的人,這樣的人不管你是新來還是後到,他都同等對待,就好像……
好像所有與他交朋友的人都是他的朋友,沒有例外;
他也不會是例外,分班後他看清了。同一樓層,明明兩個教室就隔著一面牆,麥望安來班裡找他的次數屈指可數,好似他學習的地方藏著洪水猛獸,他再一次懷疑兩人的關系。可宿純然喊他留下,他會聽話,自己之前說分班後不要忘記的話,他充耳不聞;
宿純然轉校後,他抱著期望,希望少一個人後,麥望安對他更好。可他忘記了與麥望安又同班,甚至同桌一年的路將寧。在暑假時,麥望安會因為他生氣拒絕後轉頭找到了路將寧,他們會快快樂樂地捉蟬猴兒,而他被母親逼著上那個枯燥輔導班時,麥望安從沒有來找過他。麥望安與路將寧度過了一個暑假,兩人在炎熱的午時也會說笑,而他在那個暑假,只有愁眉苦臉,只有汗與淚。
至於還有沒有,沈從意記不清了,他也不想再去痛苦地回憶著從前不舒心的過往。
而麥望安很想做出解釋:“我……”
他有充分的理由去為自己辯解,譬如他在乎路將寧,那是因為路將寧是存在於這個世界中的他自己;他不去一牆之隔的隔壁班裡找沈從意,是因為沈從意與宿純然在一個班級,以當時的情況,他的身份無法坦然表露在宿純然的面前;此外他在假期裡的所作所為,有一部分原因確實是膚淺,他怕耽誤沈從意的輔導,而另一部分則要更深,畢竟他們二人的成績如今大有差距,他自己想的也多,又害怕沈從意的家人會多想,更害怕讓沈從意的母親誤會是他帶壞了她的兒子。
可話到嘴邊,他突然就閉上了嘴。
他知道沈從意的委屈,也怕越描越黑。
他也知道這段友誼中的有些地方,確實是他有所疏漏,一視同仁的事情不是一直存在。
“學校是我媽媽託人找的,環境、教育資源以及設施都不錯,但實話實說我太不喜歡。”沈從意凝視著麥望安的眼,他慢慢地說著,試圖讓麥望安聽得清楚,“我還沒有跟老師說明情況,我媽媽說她會在分流那幾天來學校一趟,到時候或許我就會離開。”
麥望安問:“所以你轉校是因為我?”
“也可以不因為你。”沈從意回答,目光未曾挪移,“當然,也可以是因為你。”
“要是你轉校之後我們就不是朋友了?”
沈從意斂起藏著情緒的目光,他轉過身去,走前留下輕飄飄的一句:“再說吧。”
他的背影越發模糊,麥望安沒留住他。
“想什麼呢,下節課上物理。”
路將寧的話像一陣風,吹散了記憶中的霧氣,讓麥望安頃刻間蘇醒。眼下,他坐在教室裡,看著擅自離開未知的同學們,聽著走廊上時而傳來的腳步聲,他有點兒恍惚。
今天是學校分流的第四天,依舊如第一天那麼繁忙。各大中等專業學校都來這所初中為自己的學校做宣傳,有心讓孩子學一門技能的家長紛紛挑時間來學校聽課,校領導圍著他們轉來轉去,級部裡有能說上話的老師也會參與其中,整層樓吵鬧得不可開交。
就在今天,麥望安上廁所的時候,見沈從意的母親站在主任的辦公室,帶著身旁的沈從意和老師交流著。他停下來多看了一會兒,這才注意到女人手上雜七雜八的材料。
沈從意真的要轉校了。
從那天沈從意在操場上說出這件事情之後,麥望安就沒有去找過他。得知這個訊息的麥望安的心中很亂,他無法清淨,也不知道見面的時候該說些什麼。
說他錯了?可究竟錯在哪裡,又該以什麼理由,亦或是什麼口吻道歉?他不知道。或說他不想失去這個朋友,卑微一點兒請求他留下?他未免太矯情,如果沈從意去意已決,他這麼做只會讓沈從意覺得他耍賴皮,覺得他這人不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