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二號床,透過門玻璃,走廊外面漆黑且安靜。宿舍內,風扇還在轉著,地板上拖著一條長長的光帶。今晚的月光不錯,宿舍外的排排梧桐也擋不住光線的輕和柔媚。
太黑了,又太暗了,在眼睛適應這樣的環境後,心又覺得孤獨了。
麥望安遏制不住想要睡覺的心,好同舍友一起墜入那夢鄉。
可他想不到夢裡仍舊是一片漆黑無光。
這個場景他似乎見過,像一團團濃煙包裹並企圖吞噬了暈染開的濃稠的墨色,縹緲又真實,恐怖又夢幻。不需要細看,他也知道,他曾在夢中見過一個類似這樣的場景。
當他還在疑惑著是否是夢境重演時,遠處迷霧似的煙影被流動的空氣沖散,若隱若現地朝著他的方向飛來。他腳下如同被拴著萬斤的生鐵,根本無法躲避,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們漸漸地湧來,就要撲住他的面頰。
突然,他聽到輕微的腳步聲。這腳步聲聽著由遠及近,最後停在他的跟前,可他的被無盡的白煙狀糊住了眼,看不清一點兒。
麥望安伸手抓了抓,沒有任何實物,白煙都從他的指縫間惡劣地溜走了。
他懸著心問道:“是誰在裝神弄鬼?”
“沒有誰在裝神弄鬼,麥望安。”
話畢,霏霏白煙消失殆盡,從朦朧到明晰,麥望安徹徹底底地看清了身前人的臉。
宿純然。
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之前做過的夢。
“宿純然,”這樣的一個夢已經扼殺了他大腦的思索能力,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各種心中所惑的答案,“你去哪兒了,你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你有沒有入魘窟?”
可宿純然沒有回答他一個問題。
“不要找我,”他說,“請你離開。”
不要找我。
請你離開。
——
麥望安倏地伸挺腰板,直直坐了起來。
夏末臨秋的清晨依舊白得很快,此時手錶上的指標指向五點,室內已然亮堂一片。
走廊上隱約有腳步聲的出現,麥望安環顧四周,宿舍裡面沒有一個人睡醒。
他的視線落在枕邊人的身上,路將寧面朝外,屈著右腿,膝蓋搭在圍杆上頭,一張臉怕是禁不住風吹,也不知埋在夏涼被裡有多長時間。
睡不著的麥望安沒打算再躺回去,他輕手輕腳地下了床,走到櫃子旁端起牙杯,推開吱嘎響的門,進入廁所,反手把門關上。
在狹窄逼仄的小空間內,麥望安一邊六神無主地刷著牙,一邊回想著昨晚的夢境。
夢見宿純然這件事情,讓他感到既突兀又奇怪。按理說一年多未見,若是因為心中思念而夢見老朋友,倒也無可非難,麥望安反倒以為這會是個好夢。可昨晚的夢與之前那個處處流露著詭異的夢境相結合,哪怕不仔細回想,也能察覺出那就是上次的後續。
這個夢竟然在昨晚被續接上了。
麥望安對宿純然說的話沒有任何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