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愈發吵鬧,良久,路將寧開口問:“萬一被驅魘師驅逐,後果是什麼?”
恙吞吞吐吐:“這就要看他攻擊哪一個人了……我先走了。”
它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路將寧摸不著頭腦,剛要再喚一聲,胳膊就被一股重力綴住。
他偏頭,入目的是麥望安展眼舒眉的臉。
——
麥望安鬧歸鬧,被沈從意的奪命連環拳捶打得落花流水也不哀嚎,只瘋了似的跑。路將寧的出現讓他找到了避難所,他知道沈從意不願接近臉臭得跟茅坑一樣的路將寧,也有意想要見得沈從意吃癟。所以當他徑直朝著目標跑去,攥著目標自然下垂的胳膊,要求沈從意停止嬉鬧時,臉上揚著的笑可比得上春花明媚。
沈從意腳速由迅及緩,若他下巴上墜著一把鬍子,定是立在原地鬍子一吹,兩眼一瞪。
麥望安喜不自禁,覺得逗孩子真好玩兒。他笑著笑著,嘴角便凝滯了會兒。
麥望安的視線由遠及近飄在路將寧面色不善的臉上,不由得想起下午逼他吃桃子時也是這般不悅甚至是排斥的模樣,強就強在他沒有推開自己——
也說不定。
麥望安被後知後覺的路將寧一把推開。
路將寧冷言冷語:“你是瘋了嗎?”
被當眾駁了面子,麥望安也不惱。他如今正在興頭上,聽見路將寧這樣一說,滿腦子都是曾經高中時代,女生間的小打小鬧,一人古靈精怪,裝瘋弄傻地去騷擾另一人,而被劈頭蓋臉地嘲罵一頓後,才肯心滿意足的場景。他覺得這讓人歡喜,也讓人羨慕。
上一世他是個木訥笨拙的孩子,書本是他的續命丸,他抱著它們啃了一天又一天。耳邊的歡聲笑語只增不減,他聽得心煩,也會抬頭看看。就這一看,讓他再也移不開眼,好似枯朽的枝丫嗅見陽光的味道。你追我趕的場面讓他大為震撼,她們彼此需要對方來彌補自己枯燥學習中的丁點兒樂趣,而不是如他一樣故步自封,整日縮在角落讀死書,死讀書。
這讓他也渴望被照耀,可當有人向他伸出手,他又會惶惶不安地縮回殼去。將心比心的道理他懂得,他會站在別人的角度去想他瑟縮不前的事情,他的膽小如鼠著實讓人攢著一股無名火。他想他是那腐朽的枯樹,即便被陽光曬透,內裡的空爛依舊如故,他總認為不會再生芯子,也就不會改變。他那時還不明白一個道理,不會玩耍的孩子是不會學習的。
現在,路將寧問他是瘋了嗎。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一句諷刺或調侃,他卻感悟頗深。
於他而言,他是有點兒瘋了,但又沒有。
一個將要做出改變的人,在外人眼裡他的行為是詭異的,好比金蟬脫殼,化繭成蝶,他的現狀與原貌大相徑庭,在旁人眼中必會心存疑竇,就如路將寧,會覺得他是個瘋子。
當然他偶爾也覺得自己有點兒魔怔,阿嫲健在,身體健□□活如意,何必逞能幹陌生的事情?碌碌無為一輩子又怎樣,反正沒有做偷雞摸狗或是傷天害理的事情,也沒有危害社會,秉著怎麼舒服怎麼來的原則躺平也沒錯。
人各有志,以前的他大概會這樣嚮往,可既然能重來一世,他就要把從前的缺漏彌補。
他羨慕在生活方面有能力的人,他就要成為這樣有能力的人,他也渴望被依賴,也渴望別人需要他做點兒什麼,而不是一味地學習。
而溫暖別人的第一步始終是照熱自己。
他希望自己的能力體現在路將寧的身上。
路將寧被他盯得汗毛直立:“你幹嘛?”
人潮如海流,個個行色匆匆往返宿舍。麥望安在擁擠中望見宿純然,不想被戳露餡兒的他當機立斷,拋開路將寧,準備帶沈從意離開。
臨走前,他說:“晚上睡覺再聊。”
麥望安既想到讓路將寧平白無故摻和入局,就想過事後要安慰沈從意這件事情。怏怏不樂的沈從意回到宿舍就站在窗邊,一臉怨相,眼內無光,漫無目的地遙望遠方。麥望安湊到他跟前,不管三七二十一,左言一句右聊一句,兩人他往左,我往右,彼此幾個回合,旁邊的同學越看越上癮,圍著的人也漸多起來,羞得麥望安停止了動作,沈從意也轉了頭。
兩人相互對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