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麥望安想問的所有的話都在霎那間堵回嗓子眼,他不知道該如何為這一年來未曾見面做一個合適的開場白,也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話來表達對這個朋友的思念。
沉默期間,走廊裡的歡聲笑語來來回回途徑幾波,擋門的沈從意為給同學讓路,特意向前邁一步,於是兩人的距離再次拉近。
“我們還算是朋友嗎?”隨著距離的靠近,麥望安頭腦中緊繃的弦驟然斷開,索性他直接從根源來提出這個令他迷惑的問題。
沈從意不甚在意:“你覺得是就是。”
“可我一直覺得是,”他的平靜反襯得麥望安越發沖動暴躁,“但你已經不在乎我了吧,要不然為什麼你從不給我發訊息?”
“你是在質問我嗎?”沈從意並沒有因為麥望安的語氣而感到生氣,他從見到麥望安起,那張面孔就如同靜無波瀾的海面,周旁的喧囂以及朋友的激憤,都沒能讓他改變一絲分毫,他反倒是還可以淡然道,“我媽媽對我什麼樣,你也是知道的。我在學習方面的成績一直不如你好,自然就要多受她督促,受她督促就得受她監管,所以手機電腦之類裝置我碰不到。你應該可以理解我。”
他說得理所當然,其中溢位的譏諷,無論是對自己的嘲諷與否定,還是對麥望安這個朋友的敷衍與羨慕,都像一把已經開刃的利劍,狠狠地、深深地戳向麥望安的心窩。
好像能夠濺出鮮血,滾燙的、鹹腥的鮮血早已厚厚地灑了麥望安一臉,麥望安狼狽地擦了擦,似乎這樣就能抹去上面的不堪。可他的臉上沒有血,他怎麼也擦不掉。
於是他低低地笑出聲:“我沒想到我們能發展成這樣,我們一定要這樣說話嗎?”
沈從意沒有搭理他,他轉頭,看著走廊的牆壁上學長學姐的錄取資訊,緘默不語。
“沈從意。”麥望安鄭重其事地喊他。
被喊的人微愣,他用凝重的表情偷瞟麥望安一眼,欲作有氣勢的模樣倒顯得心虛。
麥望安緩了一口氣,繼續道:“我知道你很在意我們之間的差距,這種在意無論是來源於誰,它都已經結成了果。同樣,我也很在意你這個朋友,我從沒有想過我們兩個要當陌路人。你也看見了,我們很有緣,我們斷聯一年還是升入一所學校,你的能力從來都不比我差,我只是僥幸而已。如果你需要學習上的幫助,我一定會幫助你,我不會帶任何優越感去對待你,不會帶任何歧視,我只會平等地待你。”
“又是平等,可你真的會平等嗎?你所謂的平等難道還要像初中那樣嗎?說得好聽極了,其實總愛偏心一直從未包括我的某些人,比如路將寧,”他緊盯著麥望安的眼突然平移開,凝視著對面,“或者宿純然?”
“我——”麥望安下意識想反駁,可他充分的理由壓根不能夠說得出口,到頭來只有啞口無言的份兒,“真不是這樣的……”
沈從意輕描淡寫地掃向他:“我不想跟你吵架,尤其是面對某些人。我回班了。”
前傾的身體驅使麥望安追上去,大腦給出的反應又愣生生地把他止住。他心情複雜地盯著門口發呆,良久之後才悄然回神,將目光偏移向對面那個隱約成型的熟悉身影。
路將寧不知站在對面凝視了多長時間。
他懷著戀戀不捨的心朝前走,路過十八班門前時又不肯死心地回頭望一眼,沒看見沈從意的他頓感失落,懨懨地走向路將寧。
他的表情可謂是將他的心事呈現得一覽無餘,哪怕是陌生人都難以忽視,路將寧這種火眼金睛更是沒法裝作視而不見,何況以兩人現有的關系,路將寧自覺應該去安撫。
路將寧伸出手,拍了拍麥望安的臂膀。
麥望安回覆他的手,無聲地表示理解。
“三年呢,有時間讓他迴心轉意。”
麥望安點點頭。
心情舒緩一點兒後,低垂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挑起,他平視著面前的路將寧,心中倏然想起沈從意的話。他之前從沒有強有力地反駁過沈從意的觀點,不是他心虛,也不是他認同,是他認為路將寧本就屬於他自己,他偏袒自己沒有錯。
人應該多愛自己是一個無可厚非的話題。
他可以明確地表示,在對待朋友方面,他真的可以做到一視同仁,甚至對於沈從意,因為是最要好的朋友,年少相知,他要更在意。而現在,他知道路將寧與自己關系又進一步,他已經無法再像從前一樣說出平等的話——在旁人眼中他和路將寧就是朋友的關系,他和路將寧與和沈從意就該一樣對待,但只有他知道,路將寧已經不單單再是他的朋友了。
路將寧可以是朋友,可以是愛人,更可以算作為親人。因為路將寧是他的一部分。
要想破此局,他大可以告訴沈從意,路將寧與他的關系不僅限於認知裡的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