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將寧將他手裡的電話接了過去,緊接著響起的就是那道從容不迫且自然的聲音。
擦幹淚水的麥望安頂著一雙幹澀的眼睛朝著玻璃門外看去。
今天天氣不錯,初升的的朝陽像一盞桔紅色的燈籠,周圍的雲朵也跟著染了色似的,由中心最亮麗的紅,想外圍漸變,又逐漸渲變成別的色,萬分賞目。
在另一側,他扭回頭,電話機前的少年微微垂著頭,額前打理好的碎發乖順地垂落在眉間,偶爾騷擾著顫顫的長睫。他發現路將寧與自己一樣,都喜歡在打電話時不讓另一隻手閑著,或是揪揪頭發,再或是撓撓脖子,又或是換一隻手拿著,再隨意重複著。
多年的電話機似乎有些漏音,電話那邊的阿嫲的叮囑麥望安也能稍微聽得見。面對這些個瑣碎的話,路將寧沒有絲毫馬虎,他聽得認真,阿嫲說的每句話他都回應。他的聲音和平時不一樣,很輕,但很有分量,有時故意拖出的尾音,綿延得就像是在撒嬌。
玻璃窗外的光亮耀在他的臉上,金黃的光芒瞬間浸沒了他,將他鍍得虛幻又陌生。
麥望安看著路將寧打電話的樣子,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自己。他會想,原來他打電話的時候看起來是這個樣子,可他又會找出不同之處,比如路將寧就站在那兒,微彎的脊背透露著的愜意與輕松,而他則不同,在與旁人通電話時,他總是緊張與不自然的。
“乖乖,”路將寧笑,“奶奶喊你。”
走神的麥望安愣住,忽地發現路將寧竟是喊他的小名!
他羞憤不已,偏偏剛哭過的眼睛,通紅的眼眶以及亂糟糟且有發燙趨勢的臉頰都讓他顯得極其無力與沒氣勢,與其再出洋相,還不如抓緊時間跟阿嫲通電話。
他斜睨對方一眼,接過電話:“喂?”
“乖乖,你和寧寧想吃點兒什麼?明天是咱這裡的集市,我後天就去給你們送。”
“你做什麼我吃什麼。”麥望安反手向旁邊抓,抓到的就是愛人的手。他把路將寧拉到身邊,把電話放在耳旁,“你來說。”
“嫲嫲,做乖乖喜歡吃的吧,我和他吃一樣的。”說罷,路將寧笑著偷覷他一眼。
氣急敗壞的麥望安順手重重搗他一拳。
這通電話將近二十分鐘,正巧趕上宿管的哨聲,麥望安也與對面道盡了告別的話。
他戀戀不捨地放下手柄,站在原地沉默一會兒。
隨著宿管的再一次哨響,他才從剛才的一幕中抽離,轉身與路將寧離開這裡。
因為剛剛在喜歡的人面前流過淚水,麥望安的情緒顯得異常詭異般的低迷,這一路上他都沒有跟路將寧說一句話,好似身邊沒有熟人一樣,低著頭看地,默默地前行著。
路將寧用一張飯卡就打破了這種氛圍。
“給你的飯卡,”他說,“我們今天早上去一號餐廳吃包子吧,你覺得怎麼樣?”
麥望安接過飯卡:“都可以啊,只要不餓肚子……買火燒的錢不會是你付的吧?”
“有什麼區別嗎?難道我的東西不就是你的東西嗎?”
路將寧向四方環視,見鮮少有人注意到這邊後,才伸出拇指拭去飄落在麥望安臉上的微小浮毛,就好似給他擦眼淚一樣,“以後想哭也不需要揹著我,我們本就是同根生的,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哭起來的樣子,一定也是我哭起來的樣子。”
麥望安任憑對方對他的臉動手動腳,卻反駁這段甚有道理的話:“說得輕快,那你哭一個我看看到底是不是和我一模一樣。”
路將寧裝作無辜:“現在哭不出來。”
麥望安瞪著他:“那你就去床上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