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第三次。
天空在我頭上,卻在他腳底,
肩胛扭曲嵌入柏油路,他盯著落日的方向,紅色的液體像未攪拌勻的顏料,在路沿石上漫延開來。皮鞋滾出兩米遠,落在我的陰影中。
我蹲下身,將鞋拾在手裡。
“又是你呀。”我嘀咕。
我不是個多話的人。和誰都沒有特別的關系,也不太在意人類的死活。
父母去世後,我常做一個夢:夢到自己在天空飛翔,在夢裡,我不再手腳遲鈍如脫落的假肢,目睹的也不再是黑壓低垂的逼仄。
世界如此遼闊,而我需要做的,僅僅只是飛翔。
醒來後,滿身冷汗,卻沒有呼吸困難——那時候我以為自己也跟隨父母而去。
區分現實和夢境往往很簡單:真正的痛苦,是醒著的時候。
我渴望飛翔,逃離一切,而嘗試這樣做的人就在眼前。
他嘗試了三次,連續三晚。
我想,我該去樓頂看看。
我來到天臺,踩著鋼骨結構與空調機間的縫隙。
這個樓頂沒有天臺護欄,只能靠建築中段的外凸平臺分割高度。他站的位置,是整棟樓的制高點。
“打擾了。您好?”
站在天臺上的人無疑是男性,是否為墜樓者還有待商榷。
小心打過招呼後,我一點點靠近邊界,能感覺到他的視線落在我身上,視線裡充斥著防備。
“您要跳下去嗎?”
“什、什麼……?!”
令人意外的,他尤其慌張。
下意識地側過臉,右手拂了一下鬢角,那動作並不自然,像是演練過卻臨時忘了臺詞的手勢。
指尖擦過耳後,又在空中頓了頓,最後無處可去地落到褲縫邊上,繃得筆直。
片刻後,他終於露出一個笑。
太快了。
甚至還沒等表情鋪開,嘴角就已經彎了上去,顯得突兀又僵硬。
“你開玩笑吧……這是很失禮節的行為……跳下去……難道你想問,我是不是要自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