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繕淡淡應了聲:“嗯。”垂眸重新翻書。
窈窈讓婢女下去,是有話對李繕說。
屋內剩下兩人,她突的覺得,他們像石與水,投石入水,石依然是石,水依然是水,質不同,互不融。
這種聯想有些好笑,她緊繃的心絃,也稍稍鬆懈。
她剛洗完澡,一頭墨黑的頭發濕潤著,之前在浴房,用布巾吸幹水分,堆放在一側脖頸,不梳好,略有些蓬亂。
放輕腳步,窈窈拾走案幾上的白玉梳。
她身上有種桂花的清香,很淡,卻彷彿牽著風箏的一道線,隨著她走近味道就深,走遠了,味道淡。
梳頭發的聲音,就像風吹斜了雨,一陣一陣,細碎而輕緩,浸潤到房間的每一個角落,然後,揉成一道柔軟的聲音:“夫君。”
李繕蓋下許久沒翻過的書,他抬眼,目光深處,夕日照出一點幽微,沉默地看著她。
窈窈滿頭烏發如瀑,披散在她肩頭,白皙的耳尖兒藏在發絲裡,面目清麗。
她捏著梳子,指頭輕掰梳齒,看著李繕,小聲說:“夫君要去雁門郡,我已經知道了,明天就和母親去道觀為夫君祈福。”
知道她還有話沒說完,李繕看著她。
窈窈:“日後夫君若要遠行,可否先與我提一句?母親知道你沒跟我說,很是驚訝,我想,這些小事,不好讓母親掛心。”
生於世家,窈窈比誰都清楚,不管他們之間如何井水不犯河水,旁人看來,他們既成夫妻,如有不合,男方縱有千錯萬錯,也是女方承受流言蜚語。
想要防患於未然,還得李繕配合,人後如何她無妨,人前不能太過。
李繕沉默了一下,他向來我行我素,不與無關的人彙報行程。
只是,他不打算送錢夫人回洛陽,相應的,也不會送窈窈回去,她只能留在幷州陪著錢夫人,日後告訴她,與告訴錢夫人一樣。
想畢,李繕簡短地應道:“好。”
窈窈彎起嘴唇,笑了一下,又看李繕沒打算走,心內微微遺憾,今晚還是沒法睡床。
不過等李繕去雁門郡,只有錢夫人,婆母心思簡單,她應該能輕松許多。
隔日,李繕起床的時候,窈窈也起來了,夫君遠行,若是尋常夫妻,主母得為主君打點行裝。
很快,她知道自己白起了,別說出行用的東西,李繕甚至是自己抖開衣裳,快速穿好外衣束好腰帶,穿鞋,全然不借他人之手。
穿戴梳洗完畢,他就闊步出了屋。
鄭嬤嬤見他連一聲招呼也不和窈窈打,鐵了心冷待她,不由又嘆了口氣。
李繕一走,窈窈便和昨日差不多的時辰,去見錢夫人。
…
且說早些時候,李繕來與錢夫人拜別,錢夫人意有所指地提了一句:“你媳婦呢,怎麼沒有和你一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