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雲生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餘默便當他已經應下,再次向傅雲生拱了拱手告辭。
此時臺上演到高潮處,桂香汝一曲舞罷,登時滿坑滿谷的彩聲。好好一齣天女散花,傅雲生卻什麼都沒瞧上,喝了一口茶水,便要起身回家。
李昶卻攔著,一定要讓傅雲生去他府上一聚。盛情難卻,傅雲生只得跟李昶去了李公館。
吃吃喝喝、酒酣飯足,有女伴的去跳舞,沒有伴兒的推牌九。
李昶帶著犯癮的幾個人躲進房裡燒煙去了,傅雲生終於得以脫身。
其實傅雲生算是見慣這種場面,不知道為何今日卻覺得不適。也許是把自己關在家給悶壞了,竟然聞不得鴉片的味道了。
坐車回到家中,和平日相比顯得格外安靜。各處院子都黑漆漆一片,只有他那一處還亮著。
值夜的婆子點著煤氣燈在打牌,傅雲生路過瞧見便笑嘻嘻地跟他請安,也並不害怕他會斥責。
今晚傅雲生喝了幾杯洋酒,恰好是有些微醺的程度。走路的樣子雖然看不出來,但耳邊卻一直嗡嗡的響。回到房裡,傅雲生撳鈴叫人,隔了好一會兒才有人上來。
來的人是小吉,傅雲生罵了兩句也就罷了。
小吉瞧著傅雲生的樣子,笑嘻嘻地說道:“三少這是吃了酒吧?我去吩咐廚房煮一碗醒酒湯。”
“去給我絞一塊熱手巾來。”傅雲生皺眉道:“不用煮醒酒湯,涼茶就很好。”
小吉退下去,很快端了一壺涼茶、搭著一條熱手巾把子上來。
傅雲生口幹舌燥,牛飲了半壺茶,隨手擱下茶杯,又把熱手巾敷在臉上。
他在沙發椅上躺了一刻鐘,手巾把子徹底涼透了,才懶懶地坐起來。
他一邊解釦子一邊往浴室走。站在水池前面,擰開水龍頭,傅雲生低頭捧起涼水洗了個臉,然後直起身擦幹淨臉上的水。
他睜著迷瞪瞪的眼望向牆上的玻璃鏡子,卻立刻打了一個激靈。
他猛地轉過身,三兩步沖到浴缸面前。因為過於慌亂,踢到了擺在地上的兩個陶罐。
陶罐咕嚕嚕地滾著,發出空心的聲響。傅雲生跌了一跤,手扶住浴缸勉強站住,瞪大眼往裡頭瞧。
只見阿秋穿上了那件銀色的衣服,雙手交叉在胸前抱住,雙眼緊閉,胸膛並無起伏,整個人蒼白無色,漂浮在裝滿水的白色浴缸裡。他的身體大半泡在水下,似乎因為泡的太久已經發脹了。
傅雲生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鎮定下來。他伸出兩根手指,哆哆嗦嗦去探阿秋的鼻息。
手指還沒捱到面板,阿秋驀地睜開眼,琥珀色的瞳仁裡射出懾人的精光。
在那一刻,傅雲生抖了一下、大腦一片空白,然後立刻回過神,腳下卻發軟,順勢坐到了地上。
傅雲生拍著胸脯道,輕聲道:“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死了!”
阿秋坐起來,似乎也有些失神。他從浴缸中出來,水珠很快從面板上滾落,彷彿他穿的不是衣服而是魚鱗。
少時,阿秋伸手把傅雲生拉了起來:“抱歉。”
傅雲生皺著眉,說不清心裡那詭異的感覺。
他從沒見過有人泡在浴缸裡好似死了一樣,也咂摸不清心底就是害怕還是痛苦,拂開阿秋的手,自己走出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