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雲生後知後覺地憂愁起來。雖說那個傅公館是個吃人的地方,可好歹也是他在那裡長大。
在寧城他是不學無術的紈絝少爺,出了寧城他什麼也不是。天大地大,凡人如同飄萍,他不知該抓住些什麼,只好更用力的扣住了汀舟的肩膀。
汀舟忽然出聲:“不舒服?”
傅雲生搖搖頭, 想到汀舟看不見,嘴巴裡又悶悶地嗯了一聲。
汀舟以為他又是溯回症發作,柔聲問道:“難受嗎?是不是頭暈?”
傅雲生沒說話,汀舟便立即停下來。他把傅雲生放下來,湊近去看傅雲生的臉。
天將黑未黑,荒山野嶺裡的臉卻有種虛幻的美麗。汀舟的臉靠得太近了,傅雲生忍不住抽了一口氣,不自覺咬住了嘴唇。
汀舟去握傅雲生被山風吹得發涼的手,照例輕拍他的背:“你看著我,不要去想別的。”
汀舟說話像施蠱,傅雲生腦子裡的傷感立刻被驅散了,依言注視他的眼睛。
汀舟的瞳仁顏色淺淡,與一般人大不相同,瞳孔裡的人影便更清晰。他看見自己縮成小小一團,頭重腳輕地罩在汀舟高大身軀的陰影裡。
汀舟見傅雲生咬住牙關不出聲,怕他傷了自己,伸手捏住傅雲生的下巴,平淡的聲調卻是命令:“松開。”
汀舟的指節微涼,卻刺得傅雲生腦子一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他倏地往前湊過去,伸出舌頭舔了舔汀舟的嘴唇。
他嘗到一種混合著冷意的微苦味道,愣了一下,又不管不顧地親了上去。
汀舟的身體有一瞬的僵直,他抓著傅雲生的手不自覺加重力道,弄得傅雲生痛出聲叫喚起來。
汀舟立刻回神,抱歉地松開手,又按住傅雲生的肩膀道:“不要這樣。”
傅雲生往後仰了仰,把臉撤開去,和傅雲生之間隔出一小段距離。定了少時,他把目光撇開,臉頰燒得火辣辣,腦子裡面哄哄地響著。
傅雲生沒空去想自己到底在做什麼,卻曉得自己是遭了拒絕。他又是窘又是惱,好在荒山野嶺四下無人,也沒人可見他的窘迫。
汀舟看傅雲生的樣子,想著這一次發作比果真上回輕了許多,這麼快就能清醒過來,心裡也定了許多。
他輕輕握了握傅雲生的手算作是安慰:“很快就會好的,你別怕。”
傅雲生卻立即把手抽出來,稍微冷下臉:“走吧,別歇了。”
說罷,也不要汀舟揹他,自己起身朝前走去。
因為山路崎嶇,下山頗費了些辰光。
天色黑透,傅雲生勉強跟住汀舟,盯著前方的背影問道:“我們現在去哪兒?”
汀舟答:“寶縣。”
傅雲生哦了一聲,又不響了。上回從山上下來也是去了寶縣,只是他一路昏睡,不知怎麼的醒來就在寶縣城裡。
那一夜汀舟揹著他趕路,多麼的乖巧聽話,不像眼前這個令他琢磨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