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舟覺得有些好笑:“我要不是大活人,那是什麼?”
傅雲生重重吐出一口氣。他松開手,胳膊略略有麻痺的感覺,心裡卻十分鬆快。
他大聲道:“嚇死我了。”
汀舟卻有些疑惑,不明所以問他:“你以為我是什麼?”
一開始那架勢,傅雲生只以為汀舟又要甩開他。後來越聽越離奇,直懷疑汀舟是鬼不是人。
如今水落石出,傅雲生道:“我從小看那些話本子,只有山精鬼怪、仙凡有別才不能終成眷屬。只要你是活人,不管是哪裡的人、哪個時代的人,我都認定了你。
若是你不能留在這裡,上天入地我都跟你去。反正如今我在這兒也沒什麼可留戀的了。”
汀舟沉默少時,問他:“你信我說的話?”
傅雲生反問:“你騙我了嗎?”
汀舟搖頭,傅雲生便道:“那我便信你。你說我們要離開這裡,何時啟程?”
汀舟做好了傅雲生刨根問底的打算,不成想如此簡單便結束了這場談話。
他道:“自然是越快越好……”
耳邊響起一聲極刺耳的尖銳嗡鳴,手環猛地一震,發出持續的安全警報。
汀舟立刻跳了起來,揮手開啟投影,一個紅色的警報點出現在時間軸上。
汀舟陡然變色,立刻道:“等不了了,我們現在就走。”
傅雲生頭一次見汀舟如此緊張的神情,心知必然有大事發生。
他當即站起來,一把撈住汀舟的胳膊:“走。”
雍秋是一個遲早會暴露的座標,汀舟不敢從這裡直接坐車出發。好在傅雲生四下打聽 終於僱到了一輛驢車。
他們計劃先駕車到附近一個叫水牛的小鎮,在鎮子裡胡亂對付一晚,等天亮了再趕車出發,第一站是尚未淪陷的中部重鎮平昶,由那裡坐火車前往西北。
趕路匆忙,幾乎沒有能好好睡覺的辰光。夜宿的旅店大多骯髒不堪,有時來不及,便只能睡在驢車上。
離開水牛鎮之後他們棄了驢車,一時步行、一時坐短途的汽車,迂迴曲折,避開耳目。
他徹底改了名,自稱顧雲,汀舟仍是「顧滿秋」,傅雲生叫他「大哥」,汀舟則喚他「阿雲」。
夜裡,傅雲生總是抱著汀舟和衣而眠,他心裡踏實,倒覺得不像在逃難,而是在流浪。
他一個死了的、無牽無掛的人,和另一個來自未來、虛無縹緲的人,在此時此地互相糾纏互相取暖,比血親的兄弟還要親密。
耗去一個禮拜的顛簸流離,他們終於到達平昶。此地是九省通衢之地,一掃沿路鄉鎮的荒涼與破敗,顯露出一個城市的繁華與煙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