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他們之間總是盡在不言中的。現下回到了幽靈城,那些炮火與生死離得遠了,汀舟竟忽然說起抱歉來了,傅雲生的心便沉了又沉。
愣神片刻,傅雲生擺手道:“就算……我們也是同生共死的交情,有些話……你不必講。”
汀舟搖頭,想要和傅雲生解釋這數百年間産生的「文化隔離」,措辭道:
“你知道的,這裡和寧城不一樣,我和你也不一樣。我剛去到你的世界時一無所知,你如今也應該體會到……我是說,存在某些觀念上的巨大偏差,你可以理解嗎?”
傅雲生聽到這裡,面色即刻沉下來。
那句「我們不一樣」他聽汀舟說過好多遍,認真地、隨意地,聽得他心驚膽顫。
這句話好似他手裡攥著的風箏線,另一頭連著汀舟,飄飄遙遙、捉摸不住。但這回是在汀舟的地盤上,難道是要攆他走的意思?
傅雲生咬著嘴唇不說話,眼睛緊緊黏在汀舟的臉上,等著他嘴巴裡說出判決的話。
傅雲生的模樣證實了汀舟的猜想,他聽了那些話果真是生氣了。汀舟出生在幽靈城裡,從小到大,他透過大腦訊號與人溝通交流,語言是他不擅長的東西。
他一再擔心自己的話會造成誤解和鴻溝,可現在語言卻是必須甚至是唯一的交流方式。
要是可以把自己的大腦訊號全部輸入給他該多好。
汀舟想問傅雲生如何定義他同他之間的關系。
他剛剛瞭解了這個時代對於婚姻和家庭關系的追求和珍視。
但組成婚姻和家庭的只能是男人和女人,否則會被視為大逆不道。
或者是傅雲生想像處置外室一樣處置他,就像傅雲生對桂香汝那樣。
記憶體中桂香汝在戲臺上嫋嫋婷婷的樣子鮮活明麗、毫不失真,汀舟有些煩躁地搖了搖頭。
少時,汀舟略一低頭,平靜地目視傅雲生,兩人之間似乎結了霧。片刻之後,他露出一點笑意,總是要說些什麼的,嘴巴卻忽地緊緊抿住,腦海中一長一短兩聲哨音,是來自中央大廳控制系統的警報。
汀舟不得不中止和傅雲生的交流,做了一個安撫的手勢,又意識到他根本聽不見警報聲。
汀舟的語速飛快:“有事要處理一下,你等我回來。”
傅雲生只覺得鬆了一口氣,他早就想停止這樣的談話,立即點頭說好。
等汀舟從憑空開出的圓洞門中離開,他立刻大聲呼喚那無處不在的幽靈:“茉莉,你還在嗎?”
喊了兩次,傅雲生才得到oy的回應。
他想繼續之前因汀舟出現而中斷的談話,oy卻因為指令而閉口不談。
傅雲生覺得索然無味,百無聊賴地環視拱形的光潔牆面,忽然說:“伽的那個什麼……腦境,我還可以進去看看嗎?”
傅雲生心中有許多對於汀舟的疑惑,或許可以從伽的人生裡得到印證和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