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景行本想據理力爭,畫上的人分明就是他,並非梁知遠,但他考慮了一下自己和對方的身份,他想,如果他是梁知遠,大概也會羨慕有一個和自己長相一樣的人在享受自由。
梁知遠步子不大,走得也慢,有足夠的時間供梁景行拉回自己,梁景行拉上他手腕時,很認真地講,“我知道什麼是嫉妒了,嫉妒是你不能像我一樣曬太陽。”
梁知遠短暫笑了,“那我大概是嫉妒你。”
他轉身要走的時候,梁景行好奇問他,“為什麼要答應媽媽學畫畫?”
梁知遠盯著手上的顏料看:“因為畫畫是世界上唯一一個可以儲存時間、讓時間停留在某個瞬間的方式。我要走了。”
他說完,梁景行也理所應當地鬆手放他離開,梁景行並不認可他的話,世界上不可能只有這一種辦法。
之後,梁知遠來花園的次數多了起來,七月的一個早晨,梁景行因為感冒頭疼沒有去,第二天正午時刻,他慢慢拖著身子像往常一樣曬太陽。
去花園的石板路不難走,但他走的極慢,直到門口,他都沒有注意到站在一旁的梁知遠。
梁知遠看他沒有和自己問好的意思,就開口叫住他,“你沒看到我嗎?”
“啊?”梁景行才抬頭看他,“抱歉,我感冒了,腦袋很暈。”
梁知遠並沒有原諒他的意思,抽手從自己包裡拿了一張畫紙出來,“給你!”
推到梁景行懷裡,他轉身就跑開了,留下樑景行一人一頭霧水站在原地發怔,開啟的時候從裡面掉出一瓣向日葵的花瓣,經過處理被夾在透明板裡,梁景行看著它,也許這是第二種儲存時間的方式。
畫紙上是他的臉,梁景行不明白,梁知遠為什麼要把自己的自畫像送給他,但他收下了。
十二歲那年,梁景行在一個雨天分化了,和梁知遠一樣是apha,鄭星冉對他的態度明顯好轉,沒有了打罵和說教。
那晚他燒的很高,渾身無力且痛苦,他躺在床上靜靜等待一個結果,也許是繼續高燒,也許是退燒變得好受一點。
房間的門被推開,他隱約看到一道纖細的身影,但熟悉的香水味告訴他,那是鄭星冉,他的後媽。
鄭星冉坐在床頭,低低唱著《月兒謠》——哄睡小孩的童謠,一遍過後,梁景行覺得頭很重,身體很沉,在睡著的前一秒,他聽到鄭星冉抽泣著說,“我只是一個女人,不是一位母親。”
他不理解,但後來也因為這位後媽,他有了一個和梁知遠一同上課的機會,家庭教師原來只負責梁知遠一個學生,現在多加一個進來,他的薪資也成了兩倍,自然會心情愉悅。
梁景行的房間在三樓,梁知遠的房間在二樓,但每日清晨兩人都會在同一間房裡吃早餐,梁景行沒有分化前可以再多睡一個小時,現在每日起得早,他很沒精神。
梁知遠每天都會敲他的房門,確保對方能和他一起吃早餐,梁景行不敢說不,也不敢拒絕,這一點在阿姨眼中被解讀為梁知遠是個負責任的哥哥。
梁景行和往常一樣給他開門,梁知遠順勢將書包放在門框邊,去幫他疊被子,梁景行沒有領地意識,對這個貿然闖入的田螺姑娘不甚了了。
他邊刷牙邊含糊不清地問,“你每天都來,不覺得煩嗎?”
梁知遠沒有關心他的問題,而是反問他,“你是我弟弟吧?為什麼第一次問你,你說不是。”
梁景行想了會兒,“如果真的是兄弟,那為什麼媽媽一點也不在乎我?她只是把你當做親生兒子,我不是。我只是一個很隨便的孩子,她大概也不是很在乎。”
梁知遠“哦”了聲,但事實上他看到了鄭星冉跪在梁振鵬面前,被訓斥的沒有一絲尊嚴,最終梁景行和他一起上課。
鄭星冉的房間在他隔壁,那一晚他沒睡,聽到有人開門從他門前經過,忽然又折返回來推開他的門,輕輕喚了聲,“知遠。”
“媽媽,您還沒睡嗎?”梁知遠平緩地問。
“知遠,媽媽跟你講一件事。”鄭星冉很溫柔,“你是大孩子了,媽媽相信你長大了。”
她語氣中肯,確信這個孩子用兩年時間就可以成長起來,而這件事就是他和梁景行親生母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