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飯畢,祁柏年幫著姨姨們收拾了碗筷,療養的老人大多帶一些病在身上,所以曉慧老闆購買了一批食品級餐盒,用了便賣給廢品站,既可以保證安全又可以吃飽飯。
張工偉唑了口酒瓶,炒了盤花生米,抱著牛欄山二鍋頭去天臺上,阿姨讓祁柏年跟著去,就說她們不放心張工偉。
祁柏年聽話便跟去了。
張工偉一個人在房簷上喝酒,灌下一口咧著嘴哈出一口酒氣,祁柏年站在他身後,“張叔,要不還是下來吧?那麼高。”
“不礙事。”張工偉往裡面挪了挪,打了個酒嗝,把酒瓶撂給他,“小子,陪叔喝兩杯!”
祁柏年並不推脫,“好。”
他扯著自己的衣服擰開了酒瓶,學著張工偉的模樣灌酒,猛地嗆咳出來,“咳咳咳——”
張工偉樂呵著拍背為他順氣,“哎喲,你這從小就沒喝過酒?”
“沒喝過。”祁柏年擦淨酒漬,“家裡沒錢買酒。”
張工偉一哼氣,睨了他一眼,“也沒碰過女人?”
祁柏年的耳尖登時紅了,語無倫次道,“我我我,我還小,沒和姐姐們……拉過手……”
“……哦,你還真是小孩啊?”張工偉垂頭看著樓下的柳條。
祁柏年意識到什麼,弱弱問了一句,“張叔,嫂子她……”
“她啊!早走了!”張工偉呵了一聲,兩指一併攏,在半空中比劃著揮動,口中哼去調調,“我倆本該是同林鳥,恩愛兩不疑,歡娛在今夕!怎奈蒼天老兒無眼判冤情,三月天降寒雪,愛妻深骸白骨無人葬!可憐我愛妻一人尋閻王,獨走奈何橋!哇啊啊啊——無眼蒼天,你判的什麼冤罪,你葬的什麼好人,你欺的什麼苦民?!你叫我愛妻孤兒寡母在閻王殿也是一般悽悽苦苦……”
“苦,哭,骷,當真是為了懲戒我這俗人!”張工偉欲淚還唱,“我不要賢妻良母,我要你這狗眼青天還我夫人平安健康!”
“……”
祁柏年抬眼望去,才知曉為什麼這裡叫“紅塔小區”,小區最裡層靠近菜市場的方位落著一座六角紅塔,每個角簷上都掛著一銅鈴,掉了不少漆,可想年代是有多久遠了。
他見張叔神情極哀傷,嘴笨又不曉得說什麼安慰的話,張工偉忽然開口:“你不用在這兒盯著我,我不傻,不會跳。”
他話音即落,祁柏年心裡咯噔幾下,越是說自己不會跳就越有可能跳,祁柏年的腳壓根就不敢動一下。
張工偉見他不挪腳,笑了下,翻身跳下房簷,將酒瓶塞到他懷裡,“得得得!你這麼小就跟著她們一樣婆婆媽媽,走吧。跟我下去找曉慧談點事兒。”
祁柏年看向懷裡的酒瓶,“談事……談什麼事?”
張工偉紅著臉向後睨他,“你不要工資啦?”
“那就是說……我合格啦?”祁柏年驚呼。
張工偉點頭:“嗯啊,本來就沒考核那一說,來咱這兒的,不是命苦的,就是病弱的。這世道不叫苦命人過好日子,哪有什麼考核不考核的,活著就是合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