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是一個人看著落灰的戲服長久沉默。
有時會用收音機放京劇選段,邊聽邊哭。
最後是向鵬看不下去,偷偷把收音機藏起來了。
他給路阿姨報老年大學也是想讓她出門跟人多相處,怕給自己憋出病來。
重陽節在學校演出,路阿姨提出想唱京劇,向鵬還以為路阿姨已經走出來了,高興地張羅著給她化妝,找戲服。
那出戲唱的確實精彩,讓他想起了以前在劇團跟著爸媽東跑西跑,縮在臨時搭建的棚子裡遠遠看舞臺的童年。
只是唱完重陽節的戲後,路阿姨比以前更沉默了。
像是被剪下枝頭的花,就算插進瓶子裡精心養護,也終究會枯萎腐爛。
戲已經開場,沒有停的道理。
路阿姨沉浸其中,眼神裡情緒飽滿,她唱的是《三家店》。
幾句經典的唱段,正從她婉轉的聲音裡傳出。
“娘生兒連心肉,兒行千裡母擔憂。”
“兒想娘身難叩首,娘想兒來淚雙流。”
向鵬呆愣在原地,他從小聽戲,當然知道這個選段的深義。
《三家店》裡這段是以兒子的口吻講給母親的感激之言,同時也是他父親的拿手劇目。
路阿姨是唱給兒子聽,也在懷念逝去之人。
“福祥,你怎麼變年輕了?”路阿姨突然從窗簾後面跑出來,抓住向鵬的手。
福祥是向鵬爸爸的名字。
向鵬看著眼神迷茫又期待的路阿姨,突然有些哽咽:“媽,我是向鵬,你兒子。”
“你明明說我長得不像我爸。”
“向鵬是誰?”路阿姨疑惑地伸手,想碰他又有些不敢。
向鵬握住路阿姨粗糙長了老繭的手,放在自己已經長皺紋的臉上。
“我是你兒子,你是我媽。”
“不認識我也沒關系,慢慢的會想起來,你可以相信我。”
路阿姨抽出手,自顧自地走到桌邊,“不記得就寫下來。”
她自言自語,在本子上寫了第27遍向鵬的名字。
向鵬只是平靜地倒水,拿藥。
“媽,該吃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