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正好被徐憲的錄影機錄了下來。徐憲停止了錄制,指了指攝像機:“你需要的話,我可以把影片發給你,你現在就去威脅他。”
“影片發給我,但對他不需要這樣,大家最喜歡看女人發瘋,當面討愛情的公道,我現在已經不是這場戲的主角了,那我要親自攪亂這場戲。”葉展真沒擦眼淚,準備讓淚痕被風吹幹:“難得跟你們一起玩,別掃興啊,我想去玩金銀島……”
大家簇擁著散去,張炎拉著翁如晤去其他專案排隊。情侶離場天經地義,之前的張炎也許還想討好麥耘恆,現在像是故意顯示身份,隨便找了個隊伍排隊。翁如晤在隊伍裡機械地往前走,目光搜尋著高挑的身影。合影的 npc 們正在和遊客互動,對著手機貼手掌,合影比心,營業動作嫻熟,但都不是麥耘恆。他應該會避開人群,獨自尋找樂趣,那為什麼會找不到他的身影?獨處的人裡都沒有她的存在。
翁如晤總覺得有人在看著她。找了半天,五米開外拍照的人挪開手機,麥耘恆的臉露出來,和他遙遙對視,沒有上前,神色自若,只微微抿起嘴角看著他。這張富麗的臉避不開被人搭訕,但他似乎不甚在意。
過山車起起伏伏,翁如晤並沒有特殊的感覺,身體尋找快樂的閘門關閉了,無趣,乏味,在最快樂的地方透著到達人生盡頭的滄桑。從過山車下來,張炎去洗手間的功夫,翁如晤看見了不遠處的周靚。她很難融入,跟著郭寅她們轉了很久,正在落單。她在小攤旁邊徘徊,對著個毛絨鴨子猶豫不決——是她二十二歲時在論壇說起來的玩偶。翁如晤攔在她面前:“我給你買。”
“鴨子我自己結賬,你送我個擴音器吧。”
翁如晤知道她的生日,雖然是周靚蹭著想來,但女孩兒不會輕易忘記仰慕過的人的生日。得到上次的主角,翁如晤並沒有罪惡感,但眼下為她的孤寂,或者說,為了二十二歲時有過夢想的自己,她想送一份禮物。喇叭上貼滿了毛絨彩條裝飾,很可愛,聲音是正常廣播的音量,周靚拿在手裡:“謝謝,這個禮物我很喜歡。”
“品味真奇特。”
“是你送的,我會珍惜的。”周靚的笑容散發出薄薄的敵意:“我曾經的粉絲變成了對手還打敗了我,我不會放棄的。”
“……好。”
“我才發現我們差不多高,你之前有這麼高嗎?體型也很相似。為了追上我,你很努力啊。”周靚看了看翁如晤的鞋子:“好吧,老爹鞋,我終於可以放心了。”
語氣裡都是玩笑,翁如晤看著她,粉紫色略顯詭譎的燈光下,兩個人相視一笑。周靚剛想說話,褲子被微微扯了一下,穿著紅裙子,五歲左右的小女孩似乎把她當成了流動廣播站。
“我找不到媽媽了。”小女孩抹著眼淚,哭聲越來越大,周圍沒有媽媽的身影。
“你叫什麼名字?”
“劉栩栩。我是不是沒有家了……嗚嗚……”
“別哭呀,姐姐有妙招。”周靚指了指翁如晤買的喇叭:“這位姐姐剛送了我禮物,她的魔法肯定能幫劉栩栩小朋友找到媽媽。”
專業配音演員拿起話筒,無論在什麼場合都閃閃發亮。周靚拿著喇叭:“‘廣播找人:有一位叫劉栩栩的小朋友在尋找媽媽,她拿著小星星氣球,希望媽媽快快出現……’”
看著周靚高低肩地牽著女孩,還盡量拿遠話筒不傷害小女孩的耳膜,示意翁如晤一起幫忙。翁如晤擺了擺手,張炎外出肯定會去很多次洗手間,找不到她回答很多次電話。遷就男人的出遊,根本就不快樂。周靚牽著小女孩走遠,背影有些可愛——人就像打亂了的魔方,每一面都混著善良和惡意,除了不可原諒的底線,沒有什麼事值得把人打入道德審判的泥潭。大家似乎都在充滿快樂的地方找尋到了自己的意義,唯獨翁如晤依舊雙耳嗡鳴,她知道心結在哪裡……人生沒有突破,而所有人都覺得她是那塊可以隨意被搬去救急的磚。
她一直很享受配角的感覺,唯有一個配角的身份她不喜歡。
這份親密關系對她來說沒有意義,不被注意的配角慣性地想抓住一切,身邊拿到的都是……她並不滿意的東西。她覺得身體很重,這種感覺類似於……因為怕冷,買了很多聚酯纖維的衣服套在身上。
翁如晤垂喪著頭在附近繞,面前有個修長的身影。她以為是 npc,下意識地想避開,向左一步對方就向右一步,她抬起頭,麥耘恆懷裡拿著個小捧花,沒有送給翁如晤,也許是意識到了接下來很快她就會離開。
“今天這些是不是很無趣?”
“不會,有了朋友,每天都很新鮮。我之前的日子按部就班也沒有朋友,現在很熱鬧。”
“我們的生活雞零狗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