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所以,誰都不用來陪護我,沒有那麼複雜,結束了,我就出院了。”郭寅勉強地笑了笑,只用手指撥弄著旅行袋上還沒來得及剪掉的商標。
翁如晤在心裡慢慢升起一陣難過,在上海他能稱得上家人的只有葉展真,朋友一旦多了一層在意,就會忍不住想插手對方的人生,於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心態會在每次遇到困難的時候冒出來,但她太理想化了,和現實穿插在一起的時候,身邊的人都會露出長袖善舞的獠牙,讓單純的翁如晤自愧不如。尤其麥耘恆對世俗的理解超出她十倍,每次露出淡漠的一面,都令她很難招架。
一週之後,葉展真和翁如晤去接郭寅出院,他除了臉色蒼白,其餘變化不大。翁如晤在來的路上反複叮囑葉展真,不要說狠話,郭寅是社恐但不是什麼都聽不懂,不要傷害他。
“他比你想得強心髒多了,你們配音演員在棚裡動不動就被導演噴,你看他情緒負面過嗎?”
“你們兩個什麼時候這麼熟悉了?”
“最近幾天醫院是我陪的。我不在,他豈不是要被親戚欺負死。”
郭寅只是笑了笑,鑽進後車座:“我還是第一次在後面睡覺呢。”
入夜的車裡有些冷,空調吹來的暖風令人安心,翁如晤笑了看了看郭寅,葉展真也喜歡在後座睡覺,兩個人竟然……很相似。車子繞開擁擠的線路,在市區小巷裡穿梭,遇到單行道還尷尬地在小區門口掉頭,差點把整條路堵住。葉展真嘖嘖稱奇:“你的故事可真精彩。豬兒我敢保證,你提著燈籠也找不到這麼條件這麼好的兩個男人了,隨便撿一個都可以白頭到老啊。”
“瘋了吧?”翁如晤翻了個白眼:“我不是這樣的人。”
“主打一個塑造男主,然後做好事不留名默默離開是吧?可惜男人都會對不理他們的人念念不忘。 ”
“的確哦,雖然已經分手兩個月了,張炎還是那麼愛我,只要配音圈裡有什麼女配音演員出現新聞挨罵,他都要看看是不是我。真可惜,我這種配角都沒人在意。這麼看他的確是挺愛我的哈。”
“你還真別說,他好像閃婚了。我前幾天看到他發了個女孩子蹲在地上給他洗腳的圖,後面沒幾天就領證了。”
翁如晤沒關注朋友圈,還是對這段話産生了根本的不理解:“他原來喜歡這種啊?”
“有的男人是這樣,‘老婆孩子熱炕頭’這種話可不是白流傳這麼久的。我之前的一個同行經常誇贊我事業心強,但他也直白地表示我這種女孩不適合結婚,女人的功用是在他進家門的時候就把拖鞋跪著擺在地上,他伸腳就能穿,抬頭就能看見桌上的飯菜在冒熱氣,這樣他才會心甘情願養家和履行他的責任。我和他說,你找個菲傭,這些都能做到,而且費用懷孕生病也得報銷,概念是一樣的,成本還低。”
這話把郭寅都逗笑了,他在裝睡。
“但男人精明得很,他們會回答我,所以你們這種新時代女性如果願意走進家庭,就會很受歡迎,事業心又強,家裡也能打理得井井有條,還很周到,時代果然是在進步的。但你知道這暗含的意思是什麼嗎,降低他們養家的成本,讓我們發揮最大的價值,他們連吃帶拿。所以,男人,挑經濟條件好的,涵養高心氣高的,既然我有包裝人的水平,我就去包裝回饋率最高的那一個。”
“可是……”
“豬兒,沒有可是。你知道張炎不選擇你的最根本的原因是什麼嗎?他這種靈魂底色就很骯髒的男人,要的東西很下作,如果我們這種受了教育還要鑽進這種新時代婦道的模具裡,那就要努力工作,收入不超過男人,快點生孩子,孕期也要提供性生活,産後盡快恢複,避免老公管不住下半身出軌。與其削足適履地塞進這個模具,當然是把它砸了。砸模具的人還不夠多,我們就是榜樣。”
葉展真的車開得很穩,後面的郭寅還閉著眼睛,身上蓋的是之前配過的遊戲的毛毯,動漫圖案飽和度很高,讓他沒什麼血色的臉稍微映得不那麼慘淡。
翁如晤還有工作沒完成,加上郭寅想回公司補合同的資料,車子在無限聲域停下。工作忙得不可開交的麥耘恆穿著衛衣等在路口:“他還好嗎?”
“嗯,能惦記工作,看來恢複得不錯。”
“你最近到底在忙什麼,好像很忙。遇到什麼事情了嗎?需要我幫忙嗎?”
“沒什麼,不過應該多了一些工作機會。”翁如晤輕描淡寫,還不知道怎麼跟麥耘恆提起這份離奇的經歷。就在這時,姚舜君從無限聲域的樓裡走出來,和她打招呼:“豬兒。”
這個外號只有葉展真可以叫,姚舜君從黑衣人的身份脫離不久,不知者不罪。只是——旁邊還有麥耘恆。他的臉上是從未見過的震怒和扭曲,牙齒幾乎咬碎了,聲音卻還是溫柔的:“你叫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