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展真特意等翁如晤下班,直接扯著她就去仁武路喝酒。夜裡的仁武路別有一番風情,酒客不超過三十歲,還有獨特的書卷氣。
“仁武路這酒真比梧桐區有情調的酒吧差多了,純騙學生和網際網路人呢,這長島冰茶難喝到我還以為我在肯德基喝酒呢!”
聲音大到酒保和店長都皺緊了眉頭。翁如晤沖著門口雙手合十,對著葉展真說:“姑奶奶,郭寅怎麼惹你了。”
葉展真不說話,頂著一頭卷發喝悶酒生悶氣,奇怪,女人只要在愛情裡,生氣只是臉色難看,美貌卻成倍提升,彷彿和男人積攢的怨氣都變成了胸口悶火,委屈一下兩眼淚花。翁如晤只能猜理由:“你們工作太忙沒見到面,郭寅跟你鬧脾氣了?”
“沒有。”
“送禮物不合你心意?”
“我看你這樣子,就算是……意外懷孕,你都願意直接成為媽媽。”
“那不太行。”葉展真仔細思考:“我捨不得我的客戶,有兩位是我交情深重的姐姐,沒有我不談生意,手下的小朋友還沒到獨當一面的程度。”
翁如晤在心裡悄悄鬆了口氣,戀愛腦還不算太嚴重。她語重心長:“葉老師,我也不懂。你算是很成功的女孩子了,銷售中的女強人,每次談業務你都拿命談,怎麼到談戀愛就不停割地出去,男人欠你的?”
“我不知道。他們滿懷愛意地看著我的時候,我總是心裡堵,忍不住想把心都掏出來,想盡一切辦法讓他們更滿足,我想讓他們因為我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男人跟你談戀愛還不幸福?”翁如晤蹺著二郎腿:“那就讓他們滾蛋。”
葉展真像被燙到,對翁如晤猛地捶了一拳:“豬兒,你膽子好大哦,你明明很愛麥耘恆,怎麼還能這麼說!”
“因為自己更重要。我在麥耘恆身上想要的是長久的陪伴,親吻和擁抱,被需要和被欣賞,而不是讓他滿足而來審視衡量我。我知道在旁人看來我們永遠有差距,但沒有他我也養得活自己,幹嘛自我貶低。相信我,重心不在男人身上的時候,他們最愛你。”
“愛不會吞噬你嗎?你沒有那種因為愛忽然緊張,患得患失的時候嗎?”
“當然會。”
“如果愛得太深呢?如果無法自拔到會失去自己呢?”
要怎麼解釋呢?愛真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遇到愛的人甘願沉淪是身體下意識的反應。但愛情的魅力都是在神經兮兮地暴露脆弱之後,用理智拉住最後的自我時,最為動人。翁如晤認真地笑著回答:“區區愛而已,不要輸給它。”
風忽然吹走了翁如晤的帽子,兩個人追著帽子跑出十米,在街頭咯咯地笑。就在這時,麥耘恆和郭寅在街對面出現,笑著看著兩個追帽子的女人。按照葉展真一貫的性格,路上沒有車,她會瞬間跑過去抱住郭寅,攀上他的脖子,恨不得把全身的重量都欺負到他身上,現在她卻站在路邊,歪著頭招了招手。迎面走來的兩個男人臉上都有笑意,郭寅有些羞澀,恢複了猜不透葉展真時滿臉好奇的神情;麥耘恆則是看懂了一切,無奈地嘲笑自己又看懂了。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也很容易猜——你呀。
再次見面是在且慢,葉展真擺了幾杯調好的雞尾酒——上面用檸檬蘇打餅幹架著檸檬冰沙的威士忌,撒著奧利奧碎的百利甜,杯子旁邊套杯子,還有手指餅幹的椰子酒,開心果醬奶蓋的龍舌蘭……不僅如此,她的電腦螢幕上也有了新鮮玩意兒——她和之前認識的插畫師相談甚歡,還出來見面一起喝酒喝了好多個晚上,郭寅每天都在做司機送畫師回家。而電腦資料夾裡的是 20 張插圖,是酒。葉展真很開心:“和我關系很好的客戶大姐去北京發展,但想在仁武路開間酒吧。她出資,讓我負責運營,因為信任我的能力。接下來你們就能在仁武路喝到真正好喝的酒了,我們去把鉅鹿路和衡山路的酒都偷師了個遍,就等著我們震撼仁武路吧。”
麥耘恆探頭去看酒單上的名字:“‘八方來財’‘慾火焚身’‘npc 覺醒造反’‘絕望的直女’‘可愛又迷人的反派角色’‘炫目的朋克之夜’……你這名字都很直接啊。”
“翁如晤也幫我起了很多備選,都太文藝了,什麼‘那不勒斯夢境’‘今宵夏夜晚風’——現在已經不是文藝的年代了,大家都瘋了,看不得這個,最好能喝完這杯就處境逆轉。放心吧我最會做生意了,利潤率上不來我會立刻換名字的,主要是店要特別,酒要漂亮,入口要獨特,我絕對不會讓這家店成為仁武路酒精快餐店。”
“我的名字你一個都沒選?”
“選了一個,我準備作為招牌。”葉展真眨了眨眼:“招牌酒就叫——區愛而已,不要輸給它。”
葉展真把頭發用鯊魚夾挽在腦後,臉頰兩邊垂著柔軟的碎發,整個人都閃閃發光。做銷售喝過的酒太多了,這應該是她為數不多的喝酒能得到快樂的瞬間。如果社交的酒是交易和合作,現在她沉浸在創造的快樂裡,開啟了一扇未知的門。郭寅喝光了面前龍舌蘭做底蓋著開心果奶蓋的酒,滿懷期待地問:“說這麼多,店鋪準備起什麼名字。”
“名字嗎?我很俗的,洋氣的名字我不會,但我和合夥的姐姐聊過了,近幾年大家的運氣差,經常被排擠也很頹喪,所以店名就叫‘紫氣東來’,喝一杯,就有好運。”
葉展真對名字十分滿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不給別人反駁的機會,門外風鈴叮當,她完全沒注意到郭寅正滿眼愛意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