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明燁在黑板擦製造的粉筆灰煙霧中呆立了一陣,終於也低頭走出教室。
抬頭時,見霍然正如往常一樣站在門口等他。
嶽明燁走路筆直,本已風姿卓越,又常將一隻手插在褲兜裡,清冽中便多了幾許疏離和自制,初中入學時就被預設為三十一中校草,並有升級成市草的趨勢。但引得“行人鹹息駕”的效果,倒也還是拜他身邊的霍然所賜。與他的筆直相反,霍然走路時微微弓著背,知道的人明白是他街球打多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在模仿名偵探 。加上他以嶽明燁為中心四方遊離的走法,“霍然和嶽明燁就像一組移動的圓規”——數學教研組組長一次目睹他們倆走過操場後,如是說。
星光下,寄宿的學生和回家的學生像分支於教學樓的河流,分別向宿舍樓和校門口奔走,緩緩將校園劃分成三四片。這組圓規在歸家流中,已移動至校門口。
夏日的夜晚,蟲鳴低微。
兩人一路無語,走到了回家必經的天橋上。
車流如兩帶光龍,呼嘯著從他們腳下掠過。頭頂的星光卻彷彿都市霓虹投在夜空的影,帶著一點點的幽涼和冷寂。
霍然忽然停下腳步,終於開口道:
“昨天她向你表白了,是麼?”
三、
鑰匙已經插進去,卻沒有旋轉。
看著刷了綠漆的門,久違的恐懼捲土重來——害怕回家,害怕開啟家門。
家裡住著蟄伏的巨獸,有時候嶽明燁甚至覺得家就是那隻巨獸張大的口,等著他一腳踏入,萬劫不複。
那隻名為寂寞的野獸。
霍然問完那句話,等了幾分鐘,便留下嶽明燁徑直離開。握了拳。
等嶽明燁反應過來,自己已站在家門口,跟那扇彷彿凝結自亞馬孫雨林的綠對峙。
“她”是三班的任尹影。
霍然暗戀她。
這份感情從初中到高中綿延了整整四年。她是他進球後所望的第一個方向,是他大雨忽降時所擔心的第一個人。身為霍然好友的嶽明燁,比任何人都清楚。
然而昨天下午,在他忽然接到命令,於是像往常一樣以“身體複查”為由去執行任務時,竟在三班門口被任尹影攔住,隨即就聽見她說:嶽明燁,我們做朋友好麼。
即便任尹影當時並沒有滿懷羞澀的模樣,聲音也不算大,卻還是有原本在教室門口的透氣的同學沖回教室,興奮的聲音蓋過課間教室裡的喧嚷:
“任尹影向嶽明燁表白了!!”
表白了表白了表白了表白了……
表白了。
多麼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