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隊隊長馬克那張我刻意躲避了一年的臉,正如同透過 30 倍放大鏡一般貼在我鼻子上,青春痘和汗液一起訕笑:
“戴比,你那 d 罩杯的眼鏡沒幫你擋一下?還是球把它砸到你腦袋裡,正好卡住了海馬體啊?”
我聞言白他一眼,大意是:以你塞滿了全校女生胸罩尺寸的大腦,要知道海馬體這個東西還真是不容易。當然這個白眼只在我的腦子裡存在,畢竟,在我的“武鬥我必敗”排行榜上,馬克的排名比茉莉還要高得多,幾乎列位第一。
懷疑和嘲笑像煮沸了的水,又潮又熱地籠罩著我。這堪比精神桑拿的氛圍輕而易舉地動搖了我本不堅定的意志,我開始四處摸索自己的眼鏡布——情緒一緊張我就會這樣,這個習慣按照茉莉的說法,是我在擦眼鏡的時候可以順便抹掉眼淚。我沒法反駁她,因為小我一歲的她,身高已經超過我五厘米之多,體重更是堪比一個半的我。君子順勢而為,好男不跟女鬥。雖然茉莉是我的兩個妹妹之一。
偏偏到處都找不到眼鏡布,我只好揪住自己因為跌倒而沾滿了灰塵的牛仔褲,在心裡催眠般一遍遍默唸:剛才所聞所見一定是幻覺幻覺幻覺。卻有一股力量拉起我的手臂,近在咫尺的微沉嗓音道:“我是他朋友,我帶他去醫務室。”
正是那個亞裔少年。
我扭頭,看著漸漸消失於視野的白色小屋,終於忍不住開口提示這個仍舊拽著我,不斷向相反方向行進的同齡人:
“……喂,那個方向是街區公共綠地,正在變成無限迴圈符號的那個才是醫務室。”
他拉著我的手頓了頓,沉默不到半秒,繼續向前:
“就去公共綠地。”
“……你不帶我去醫務室起碼放手,我自己去。”
我試圖掙脫他,卻發現那看起來和魁梧毫不沾邊的身體裡蘊藏著無窮無盡的力量,證據就是,我的掙紮沒有動搖他的手臂。一毫米都沒有。
我忽然意識到,這個連後腦勺都代表了造物主大好心情和優秀手藝的亞裔少年,說不定比馬克還厲害。不,馬克跟他比,簡直就是鬥牛犬遇到了霸王龍。來硬的我肯定沒戲,這樣一想,我決定來軟的。我在聲音裡加入了 3d 迴圈式哭音:
“我受傷了現在滿眼冒星星,我說不定已經腦震蕩了,啊,我頭暈,一定是血塊壓到了我的視神經——”
他停下腳步,回首直視我:
“你有幾只舌頭?”
我的思緒瞬間墜入宇宙深處,只能呆呆應道:
“……一,一隻?”
他露出一抹冷笑:
“那奇怪了,我怎麼聽到一群土著唸咒的聲音。”
我被棒打了一般閉上嘴。眼前茉莉和朱莉一個皺眉一個撅嘴,正異口同聲地對我說:哥哥你好煩啊……該場景自茉莉和朱莉兩人長到會吐槽的年紀便是家裡的熱門戲目,但並未進行過超出我家範圍的公演,為什麼這個甚至連姓名都還不知道的陌生人也這樣變相地指責我?
難道我以後真的要在自我介紹時寫:小眼塌鼻招人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