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聲音。沒有人類的聲音,我的,別人的,都沒有。
有的只是逐漸變小的血紅數字,還有那割劃著空氣,令人牙酸的呲呲聲。
連放置的人都忘記了它的炸藥包。
直到馬克他們離開超市,我才回過神來。
“戴比肯定是被砸傻了。”
他們的結論餘音在耳。唯一的結論。
我應該去大慶,嗯。我告訴自己。報複了仇家,仇家還不記得被報複過。這樣的事情,只有臆想和童話裡才會發生。
難道是……
一閃而過的念頭讓我抬頭使勁張望,想透過天花板看見那個流著牛奶與蜂蜜,永無紛爭的幸福所在,想在那片純白裡看見米凱爾調皮的笑臉。我奮力瞪大眼睛。
直瞪得我眼睛發酸,眼淚快要掉下來。
是你麼,米凱爾?
如果是你,那有多好啊。
“戴維?”一隻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拉回我的意識。我茫然看向一臉焦急的收銀員。
她立即附到我耳邊,急急解釋:“那個黑人好像要對你的朋友不利,那樣站著已經很久了。”
我立即清醒過來,想到自己是和 sin 一起來超市的,而從馬克進來我就忽略了他。內疚迅速佔據了我的心,我忙順著收銀員的指示找到 sin。
他雙手抱於前胸,和一個高大壯觀的黑人面對面站著,只是靜默著彼此對視,氛圍卻讓人覺得進了冷氣室。我這才知道,sin 除了嘲諷罐、邪笑盒、沉默箱之外,還有冷氣機的潛質。
此場景若要取名,應該就是“面對龐大黑象的孤小墨竹”。不知是不是受到剛才馬克事件的鼓勵,我義氣上湧直接跑過去插在他倆中間,於是場景更名為“面對龐大黑象的孤小墨竹……和一隻螞蟻”。
我始終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比約德的長相。後來看了《green ie》,我便一直懷疑比約德一定在靈橋本職之外還偷偷拍過電影,要不電影裡的約翰·克菲怎麼跟他長得一模一樣。
我擋在 sin 面前,手裡提著裝了十斤重物的購物籃,心想打不過這堵黑牆,拿蘋果什麼的丟丟他總是可以的吧。我推推眼鏡,鼓起全部勇氣瞪住他。想用目光威嚇敵人,卻可悲地發現別說氣勢,他連眼睛都頂我兩個大。這讓我有些畏縮。就在我琢磨拉著 sin 飛奔逃跑有沒有勝算的時候,sin 從後面拉我胳膊:
“戴比,我們走吧。”
“哎?”
我扭頭看他,見他仍一臉冰冷地注視著那個黑大個兒。注意到我的目光,安撫地看我一眼,便自顧自拉住我往超市外面走。那樣子彷彿剛才與之對峙的黑色大象壓根兒不存在。我不能像 sin 那般淡定,往門口走的同時還不時回頭看看,隨時提防黑象朝我們直追而來。
被我以惡意揣測的人卻只是負手站著,靜靜看著我們。
我這才想起他的眼角布滿了年歲的紋路,眼睛裡更是有難以言說的蒼老,甚至是懺悔和慈悲。
不知是不是錯覺,那些懺悔和慈悲泫然化作一道紫光,剎那間,壓入我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