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寅吐出一口煙,問他:“還記得自己一路是怎麼走過來的嗎?”
“我知道你消失的那兩年,和那個叫做溫斯爾的男孩兒有關。盡管我不清楚你們之間的淵源是什麼,但我想,你在他心裡一定很重要。在他不顧自己生命的那刻,就註定了現在的結果。”
煙霧散去,男人的臉龐在視野中清晰。
“我又在想,如果這條路最後還是你一個人走來的,我還有沒有機會再像現在這樣,和你站在這裡。”
“吹著風,聊著天,回憶過去。”
沉默半晌,他又繼續:“還記得趙老師以前提過的一個人嗎?”
瞿向淵反應得很快:“邢婼?”
“嗯,是她。邢律師曾經為了一起假藥案,把自己命都搭進去了,調查到最後,這其中涉及的人太多,誰無辜誰不無辜,誰知道呢,最後只推了藥監局的一個小管理出來背鍋,還是個剛上任兩個月,沒什麼背景人脈的。真相已經不重要了,也許這就是真相,至少,遭受不公平對待的普通人,獲得應有補償,得到他們所認為的公平對待。”
“周寅,這些我也明白。”
周寅笑道:“我們沒有上帝視角,向淵,別讓自己困在自責裡,你不欠任何人什麼。”
“徐逸的結局,是他自己做出的選擇,你勸過他了。”
瞿向淵肩胛微微繃緊,大概是還沒想明白,陷入某種複雜的情緒當中掙紮,終於,眉頭鬆懈,緊繃的肌膚也舒展開。痛苦卻也如釋重負。
周寅以局外人身份評價道:“你總是這樣內耗。”
“我沒有。”
“你有,但我很欣賞你的為人。”
“我知道你是為了自己的家人才那麼拼命找尋醫院的真相,你沒放棄佟嘉霖,也沒放棄關翊,你為他們做的,已經足夠多了。”
“這個社會是利益共同體,已經畸形到靠利益牽制彼此,畢竟……”
他斟酌著,眸底情緒晦暗不明,“人性經不起推敲,是是非非有些時候並不那麼重要,還記得我們經手過的那些委託案嗎?有多少是沒有結果的,但我們已經盡力了不是嗎?”
“大家總是說,律師維護人權,會讓每一個委託人得到最公平的對待,會跟這些垃圾法律抗爭到底。可到最後,我們又能改變什麼呢?”
“敗給金錢,敗給特權。”
周寅抬頭,望向外頭的紛飛雪雨:“每當遇到苦苦哀求的委託人時,我也努力過,抗爭過,但結果不過是以卵擊石,螳臂當車。有時候也很想勸他們,放棄吧,不如去教堂求個心安來得痛快。”
“世上哪有什麼公道啊。”
“周寅,我不知道你是在誇還是在貶。”
周寅沒再回話,輕拍了拍瞿向淵的肩。扔掉煙頭,鞋尖輕旋著撚滅後,便也轉身離開了現場。
叮的一聲。
電梯門開,瞿向淵滿身裹著疲憊,腳步略顯沉重。恰好在這抬眼間,瞧見一團黑影蜷縮在公寓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