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詩想到她們參加節目前,媽媽的一句勸告——“在節目中嘗試獨立,不要太過遷就你妹妹,你的人生應該屬於你自己,你也該讓畫畫獨自去面對這個世界,而不是自我禁錮在你們的小世界。”
她不想成為禁錮妹妹的鎖鏈,亦不想將自己的人生揉碎融入妹妹的人生,節目為她們的改變創造了契機,沉睡多年的自我在逐漸複蘇,她恐懼又期待,不願意前功盡棄,或許有些自私吧,沒有和妹妹商量,擅自做出改變……
如果畫畫責怪,她會接受,如果畫畫不願改變,她不會勉強,依舊會陪伴她,做她最親近的姐姐,只是她需要保留複蘇的自我,不能再做鏡子裡的另一個她,而是做現實中與明畫截然不同的明詩,就像她們三公將表演的歌曲,相同的樣貌,不同的個性,她們是最親密的夥伴,也是最無法重疊的光影。
躺在瑜伽墊上的明詩望著那一束從視窗闖入健身房的陽光,看它灑落在自己的旁邊,給懶洋洋的人添了一抹金色的柔光,某一瞬間,她以為自己看到一隻嗜睡大狗狗。
和不喜歡小動物的妹妹不同,她很喜歡狗狗,以前就想養一隻小狗,無奈她一摸外面的小狗,畫畫就會哭,會覺著有了狗狗,姐姐就不會愛她了,她沒有辦法,在妹妹和狗狗之間,她當然選擇妹妹,自那以後她就逐漸忘記了這一喜好。
說起來,對於青黛姐的喜歡大概是以前的她唯一出自本心的喜歡,畫畫對於遠在天邊,不會近在眼前分薄愛意的ido沒有那麼警惕敏感,甚至她妥協地和她粉上同一個偶像,增加了一個新的共同點。
明詩無法保證自己的內心毫無芥蒂,但那一點點芥蒂敵不過對雙胞胎妹妹的愛,於是久而久之她不再排斥相同,乃至渴望相同,享受那種彼此需求的滿足感。
她嘆了口氣,深刻認識到自己是有錯的,至少一半的錯,自己未必不粘妹妹,未必擁有獨立自由的心,她現在只不過是擁有其它羈絆,不再那麼依賴妹妹罷了。她真的很過分,不需要依賴便想拋下妹妹追求自由,她比她自己所想的還要自私得多……
“你在難過嗎?”
不知何時醒來的“大狗狗”轉頭看向明詩。
明詩嚇了一跳,一顆淚珠從眼角滑落,剛才不覺得有什麼,現在是真的感覺難過、脆弱,鼻子酸酸的,眼眶熱熱的,眼前朦朦朧朧,腦海混混沌沌,行為遵循了潛意識。
“大狗狗……”她喃喃著這三個字,鑽進許沉塵被陽光照拂格外溫暖的懷抱。
許沉塵難得利索地將趴姿改為側臥,迎接了闖入懷裡的人,她感到些許莫名,又粗神經地忽略了異樣的情緒。她抱著明詩,隨意想著:每次抱抱都感覺她好嬌小,一隻手就能圈起來,挺好抱的,像小型抱枕。唔……怎麼“抱枕”哭起來像在唱搖籃曲?啊……困了。
一秒入睡。
埋在她胸前大哭特哭的明詩哭著哭著被睡意傳染,眼皮墜墜,沉入夢鄉前她似乎看到門外有人影一閃而過,是誰呢?
明畫轉身離開,後面跟著貼著牆走,快睜不開眼的梁鬱。
要說梁鬱為何跟著她,倒不是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就是單純為了姐妹的幸福和安全著想。不跟著她,總覺得某個缺根筋的遲鈍塵不知什麼時候就會迎來涼涼的結局。她可不想給姐妹收屍,那未免太過麻煩,處理後事麻煩,傷心難過更麻煩。
“喂,你別跟著我了,我不會做你想的那些事。”明畫背對著她,冷冷道。
梁鬱不敢信她,單說剛剛她們看到的畫面,就沒有哪個姐控能忍受得了。
“你……為什麼不放過你姐姐,也放過你自己?”強打精神的梁鬱嘗試勸說。
聞言,明畫冷笑,低聲喃喃:“你懂什麼,如果你很難擁有正面的情緒,只有一個人能讓你感到快樂幸福,能把你拉出痛苦的深淵,讓你被陽光照耀,你會放手嗎?”
“……”梁鬱沒法回答,她沒有這種經歷,不知道處在這種情況下的自己會做什麼選擇。不過,她的三觀讓她把明畫的行為動機歸類到錯誤的範疇,她有獲得快樂的權利,卻沒有以犧牲她人的自由與自我為前提獲取快樂的資格。
“或許,你可以去看看心理醫生?”
“你怎麼知道我沒去看過……”明畫難道就願意看到她最愛的姐姐一點點磨滅掉自我,只為了遷就她?她沒那麼冷血,她也會為此愧疚痛苦,只是這種情感比不過對幸福與被愛的貪戀。
心理醫生治癒不了她,她沒有心理疾病,大腦也很正常,她知道自己大概是天生患有不完全的精神空洞症,負面情緒感知極其敏銳深刻,正面情緒感知則異常遲鈍艱難,好像她是這種疾病的試驗品,試驗失敗也沒人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