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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欣藝用手指敲了敲手機殼,面上浮現苦惱之色,她很想說“倒也不必拔高到褻瀆的程度,她們很可能是相處太久了,久到對彼此的感情變化感知遲鈍,她們其實是喜歡對方的”,然而說不出口。
她無法確定唐茵對她的感情是否變質,她感覺變質了,但仔細想想又覺著沒變質,是她自作多情想多了,何況唐茵曾經說過她不是同……
那是初二的時候,有一個高年級的學姐向唐茵告白,不巧又被陳欣藝這個愛情史官撞見。她當時下意識躲了起來,因為離得不近,聽得不是很清楚,就只聽見唐茵冷淡地說了一句“對不起,我不喜歡女孩子”。
現在回想起來仍能感受到當時的心碎,陳欣藝摸了摸心口,像是在安撫鈍痛的心髒。
眼眶不知不覺間微微發紅,淡淡的暖光化作模糊的屏障糊住雙眸,她不由深深地嘆了口氣。
真不想想起來啊,明明忘記了,連帶著變質的感情自我封存了,明明那麼努力去維護她和唐茵的友誼,怎麼就因為一次孤單的經歷而功虧一簣呢……現在,她該怎麼去面對唐茵,怎麼去接受她的不喜歡?
接受不了的,她可不像唐茵那麼堅強勇敢,不然小時候不至於被熊孩子欺負到快自閉。
她不想失去照亮她的光,所以……
果然還是埋葬這份感情吧。
陳欣藝默默擦去眼前的水霧,重新拿起手機,找起部落歷史,她想著最後放縱一會兒,讓她在幻想的世界嘗嘗戀愛的甜,之後她會退出這個部落群,變回唐茵的青梅朋友,繼續呵護這段友誼。
做好心裡建設,陳欣藝輸入關鍵詞搜尋,搜出一條條短漫,差不多百來條,這位同人太太是真的喜歡她們,真的認為她們能成,可惜她們讓她失望了。
陳欣藝再度苦笑,整個人鬱郁得快要碎掉,她揉揉發堵的鼻子,稍微平複了一下情緒,這才點開太太發的第一條條漫。
條漫設定的時間是十幾年前,她們還小的時候,看來是要從年少羈絆開始幻想。
陳欣藝不禁回想起小時候的事,那時她因為個子矮長得瘦弱總是被附近的熊孩子欺負,一開始她有反抗有告訴父母,無奈父母將精力大部分放在工作上,而且那熊孩子的家長是工廠中很有地位的人,她父母得罪不起。
猶記得當時父母灰白的臉色,麻木的眼神,他們安撫地摸摸她的頭,對她說“忍過去就好了”,忍著忍著就會習慣,就不會再在意。
小時候的陳欣藝不懂父母的辛酸無奈,她只知道自己在受欺負時依賴不了父母,而她矮小瘦弱的身體不具備反抗的力量,慢慢的她習慣了被推搡、毆打,又為了保護弱小的自己,嘗試封閉自我,這樣起碼心不會太痛。
昏暗的日子一直持續到八歲的夏天,一對母女搬到她家隔壁,成為她的鄰居。鄰居阿姨的女兒與她同齡,是一個比她高一些胖一些氣色好一些朝氣蓬勃的女孩,她特別聰明、穩重、成熟,經常得到大人的誇獎,獨特的氣質讓同齡小孩子望而生畏,不敢靠近她。她被附近的孩童們孤立了,但陳欣藝覺得是她孤立了其他人。
她覺得她特別酷,她也想像她一樣孤立其他人,像她一樣站在陽光下蓬勃生長。
縮在陰暗角落的陳欣藝一邊羨慕地望向陽光下的女孩,一邊默默承受著熊孩子的拳打腳踢,他們今天被老師請了家長,心氣特別不順,她可能很難爬回家。
拳頭直沖臉來,她下意識閉上眼,疼痛一閃而過後消失,不,準確地說是習慣了。
她甚至有閑心東想西想,想著今晚估計又要餓肚子,希望爸媽能快些找到她,她迫切地想回家吃塊珍藏的喜糖,另外她覺得自己沒有那麼多血讓蚊子吸。
正想著有的沒的,拳打腳踢突然停止,熊孩子王故作兇厲、隱含忌憚的聲音響起:“你可別多管閑事,勞資不想揍女的!”
陳欣藝聽到這話很想笑,她不是女孩子?就因為矮小瘦弱,長得不討喜,像具瘦骷髏,他們就可以肆意把她當沙包毆打,再覥著臉說不想揍女的,掩飾自己欺軟怕硬的本質?
這些話只能在心裡想想,她敢說出來,他們就敢打死她。
她希望勇敢的女孩趕緊離開,她不想連累任何人。
然而事與願違又不與願違,鄰居女孩幹淨透亮的聲音冷冷響起:“你們知道人與牲畜最大的區別是什麼嗎?”
未等他們回答,她接著說:“人有智慧與道德,畜牲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