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心微擰,還未來得及說些什麼,卻見秀麗的指節握住傘柄,轉身悠悠離去,指尖略帶薄繭,裙擺沾著塵泥,水色的布料隨著輕移的步子搖曳,像是一朵自俗世中飄遠的雲。
慕昭目送那朵雲消失在街頭拐角,覺得自己活了二十二年,從未如此吃癟過。
她話中的陰陽之意不要太明顯。
若他不勒馬,要麼是在倚仗身份恃強淩弱,要麼便是策馬技藝大不如前——可若一個武將連自己的馬兒都控制不了,又該如何上陣殺敵呢?
這招借力打力使得不錯,四兩撥千斤似的駁了他的話,沒讓自己成為城門前的笑柄。
不過,這也恰暴露了一點。
她篤定他不會真的罔顧律法,草菅人命,才故意攔了他的馬。
不然怎會有人為一把不值幾兩銀錢的破傘,置自己的性命於不顧?
她這樣的姑娘,慕昭不知見過多少。
時下文治盛極,民風較為開放,女子追求心儀的男子再尋常不過。
不知從何時起,只要他出門在外,總有京中閨秀試圖以各種各樣的方式吸引他的注意。
一開始只是朝他丟過些香包錦帕,見他從不回應,便學會了假意摔倒,祈盼他伸以援手。
起初他心善,扶過幾回。
被騙得多了,便學會了視而不見。
沒想到,如今這些女子已經發展到不管不顧,拿性命來博他印象的地步。
他在沙場出生入死,自知生命可貴,對這樣滿心算計、不擇手段的人,素來沒什麼好感。
慕昭冷淡地收回目光。
自城門前見過慕昭一面後,月思朝很快便寫完了堂姐要的那篇綺夢。
出於私心,她在話本裡把慕昭塑造成了一個陰晴不定,暴戾恣睢之人。
玉蘭樹下,月思朝自袖中小心翼翼抽出紙頁,忐忑遞給堂姐,在一旁等著她驗收。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月姝瑤半晌不說話,只捏著紙頁抿著唇,面色愈來愈紅。
月思朝小心觀察著她的神色,心中愈發地沒底。
怎麼辦?
她該不會生氣了吧?
堂姐若是不喜,覺得慕昭不是她筆下的那種人,讓她歸還那隻鐲子,該如何是好?
畢竟她已經把鐲子給當了,還拿錢買了米和肉。
算了,大不了多去季公子那裡接些筆墨活計,點燈熬油地把錢賺回來補給她。
她破罐破摔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