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她,欲言又止道:“如果你有一個極其不負責任的父親……”
月思朝笑著調侃:“什麼如果,我本就有一個極其不負責任的父親。”
也是,其實他們很像。
他以拳抵唇,輕咳一聲:“假若你和你母親被他拋棄,在外辛勞度日,若幹年後偶然與他重逢,會想與他相認嗎?”
她端起杯子,輕抿一口,道:“你覺得呢?我可是想帶我娘親自立門戶之人。”
“也是,你自是不會認的。”他苦笑了一下,“那你會不會覺得自己飄零許久,毫無根系?”
她認真想了想,重複道:“飄零許久,毫無根系?”
“不會,人又不是浮萍,怎會僅能隨波逐流?”
“如你方才所說,他那般對我和我娘,甚至還不如拋棄了呢,起碼拋棄了,我們還有自由。”
“可這麼多年過去,我不是也長成了我自己喜歡的模樣嗎?”
“一定要類比的話,我覺得人更像一棵樹,心是根系,雙手則是創造枝杈的可能,若經得住風浪,自己便能生長得枝繁葉茂,無需歸屬任何氏族,興許與同族擠在一起,還會爭搶養分,所以何必自擾。”
季述思量許久,有些釋然:“你說得對。”
她側目看向他:“怎麼,季大哥在京中遇見家鄉的故人了嗎?”
他垂了垂眼道:“不是我,是一個朋友。”
“他與我說起自己的經歷,我一時有些感慨罷了。”
她沒多想,託著下巴道:“這樣啊……話說你有朋友是做木材生意的嗎?我今日買了張黃梨木床,覺得還是有些硬。我娘身子不大好,不太適合她。”
季述想了想,道:“不如試試楠木的。此地臨河潮濕,而楠木恰耐濕耐腐,且蘊有獨特香氣,可驅散蚊蟲鼠蟻,觸感舒適溫潤,很適合上了年紀的人。”
她抬首沖他一笑:“好。”
季述似想起了什麼,開口叮囑道:“對了,下次記得要求那些運傢俱的夥計幫你裝上再走。”
“如果他們不肯,你也別自己動手了。”季述遞來一方幹淨帕子,“我瞧你額發都沾濕了。”
“有需要的話,可以來找我。”
“……謝謝。”
她訕訕接過,面對他這般真誠的關懷,莫名有些心虛。
送走季述,慕昭從房間踱步出來,徑直拿起她石桌上放著的茶杯。
“哎……”
她來不及制止,他已然仰頭,把其中涼透的茶水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