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懋見這少年原本就快要死的樣子,乍醒來,動作卻還如此迅捷,躺下去後,看著自己的目光裡滿是戒備,神情也十分冷漠,並未在意,只問了幾句他的姓名和受傷緣故。少年卻始終沒應答,彷彿沒有聽到,邊上管事有些不滿,“不識好歹!知道我家大人是誰嗎?當朝禮部侍郎殷大人!若不是大人救你,瞧你這樣子,明日恐怕都難熬過去!”
嘉容隨了奶孃立在邊上,卻只覺他可憐,插口道:“他可能是啞巴吧?別怪他了,給他些吃的吧。”
那少年聽到輕柔的女孩兒聲音響起,循聲望了過來,盯她一眼,目光似乎微微定住,很快便挪開了視線,卻還一語不發。
管事見小姐說話了,忙笑道:“是,應該就是啞巴。”邊上奶孃便遞過去幾個剛烤熱的餅,見這少年還是不動,也不接,搖了搖頭,拿了個碗,放在了他邊上。
殷懋搖了搖頭,叫人給那少年身上蓋件棉衣,便也隨他去了,領嘉容到火堆旁,就簡吃了些東西。
嘉容舉止秀雅,即便是在這樣的地方,吃著簡單的幹糧,也絲毫不損她的文秀之態。她吃東西的時候,忍不住悄悄看向角落稻草堆裡的那個少年,見他始終一動不動,幾個烙餅也在原地,並未被碰觸過。
當晚一夜無話。家人們辛苦趕路一天,躺下去後,很快便沉沉入眠。嘉容和奶孃睡在靠近火堆的地鋪之上,身上蓋了被褥,還是覺得有些冷,睡得也不穩,一會兒夢見母親的面容,一會兒夢見那些會吃人的匪徒,半夜的時候,忽然被一陣窸窸窣窣聲驚醒,她睜開眼睛,借了火堆裡還略有些餘火的火光,看見那少年竟正慢慢地從稻草堆上爬了起來,步履蹣跚,往外慢慢而去。
他的腳步很輕,看的出來,並不想驚醒旁人。
嘉容略有些害怕。
這個少年,讓她第一眼見到,就生出了這種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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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尤其是先前,她無意插口說他是啞巴,他看向自己時的那種目光,有那麼一瞬間,甚至讓她顫慄了一下。
她不敢動,屏住呼吸,等他出去了,看了眼他待過的角落,看見碗裡的烙餅和那件棉衣都還在。
前頭隱隱傳來守夜家人的話聲,想是看到這少年要走,所以出聲發問。
嘉容躊躇了下,終於還是爬了起來,輕手輕腳到了那堆稻草邊,拿起地上的烙餅和棉衣,追了出去。
那少年已經出了廟門,身影在雪地裡,看起來異常微渺。
守夜家人看見她出來,有些驚詫,忙道:“姑娘,你不睡覺,出來做什麼?”
嘉容沒應,只跨了出去,朝那少年追去,口中叫道:“你等等!”
少年停了下來,轉身,依舊冷漠地望著她。
她這才注意到,他站起來的時候,比自己高了一個頭還不止。
她仰望著他,把手中的餅和棉衣高高地遞了上去,輕聲道:“你拿去吧。”
少年還是一語不發,依舊那樣冷冷看著她。
一陣寒風吹來,垂落了她戴在頭上的裘帽,她打了個寒顫,心裡忽然生出了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