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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二郎神保佑。魏溪在心中默唸。
上完頭爐香,天色越發亮了,前來燒香上供的百姓絡繹不絕。主殿前的露臺上堆了小山似的貢品,若是等到晚間再來數,估計能有上萬份。
露臺上除了放置貢品的供桌,還搭建了臨時的樂棚,供教坊眾樂伎們歌吹作樂。社火與百戲表演也在露臺上進行。所謂社火,就是迎神的雜技,大多滑稽詼諧,逗得圍觀的眾香客們捧腹大笑。
至於百戲表演,那就更是令人眼花繚亂了,上竿、跳索、相撲、鬥雞……應有盡有。魏溪和蘇軫都對這些表演很感興趣,駐足看了許久。
“竄天猴兒來了!快看快看!”
“哇——真厲害,我都沒看清他是怎麼爬上去的。”
“要不大家夥兒怎麼會給他起了‘竄天猴兒’這個諢號呢。這眼一眨,他就跟只猴兒一樣竄上竿頂了。滿京城的表演上竿的藝人中,數他最牛!”
神保觀的大殿前立了兩根數十丈高的旗竿,用的是上好的木料。誰讓這兩根竿子來歷都不簡單呢,左邊那根是京城所立起來的,右邊那根則是由隸屬將作監的修內司打造的。在這兩根旗竿頂端都立了一根橫木,那是專門用來給表演上竿的藝人們站在上面裝鬼神,吐煙火的。
魏溪仰頭望去,只見那諢號“竄天猴”的藝人一溜煙就躥上了竿頂橫木,從懷中掏出裹了布條的木棍,點著,隨後鼓起腮幫子朝那火把上一噴酒水,那木棍上的火焰瞬間揚地老高,像是綻放的煙火,瞧著驚險急了,也美極了。
“哇啊——”魏溪看得入了迷,興奮地拍手跳起來,笑著,鬧著。
周圍香客眾多,人頭攢動。竿上是絢爛的煙火,竿下是熱鬧的人間。火光隱隱下照,魏溪那雙黑白分明,清澈又靈動的杏眼倒映著火光,泛起暖調的神采。魏溪仰頭望著煙火,卻不知蘇衡一直垂眸在看她。
灌口二郎的誕辰煞是熱鬧,殿前露臺的表演從早上一直持續到夜裡。魏溪彷彿有使不完地精力與活力,竟拉著蘇衡等人在神保觀一直待到百戲結束,香客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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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不出所料,蘇軫沒起得來。程之言起了身,替愛妻細心地掖了掖被子,這才輕手輕腳地離去。
但別說蘇軫了,昨夜幾乎熬了個通宵就連狄詠也睏倦得不行,要不是想著今日還要去營裡點卯,他真想一把將被子蓋過腦袋,繼續睡他個昏天黑地。
“溪兒,你不多睡會兒嗎?”狄詠打著哈欠走出房門,正巧看見梳洗完畢準備溜出門的魏溪,“你這是要去哪裡?”
“去蘇宅,找衡哥哥~”魏溪扔下這句話就開溜了,徒留狄詠站在原地搖頭,喃喃自語地說著什麼“妹大不中留”之類的話。
魏溪是蘇宅的常客了,她一進門,青枝就笑盈盈地迎上去給她指路:“八娘子這會子還在睡呢,三郎君倒是起了,如今正在藥房。”
於是,魏溪便輕車熟路地往藥房去了。
蘇衡作息向來規律,雷打不動地亥時息,卯時起。但是昨夜被魏溪拉著熬了近一個通宵,打破了他平日的作息。雖然今早卯時一到,蘇衡的生物鐘便令他準時睜開了眼,但到了藥房後,醫書還沒看幾頁,睏意襲來,竟破天荒地在藥房睡了過去。
魏溪推開木門,一眼就看見趴在桌上似乎睡得極沉的蘇衡,本想揚聲打招呼的她頓時噤了聲。
真難得,衡哥哥竟然會在看醫書時睡著。魏溪頗為新奇,躡手躡腳地挪過去,像貓兒一樣悄無聲息。
初晨的陽光是清澈的暖黃的色,透過藥房的窗欞斜斜地揮灑進來,為熟睡的蘇衡渡上一層金邊。蘇衡的膚色原本冷白似雪,被晨光一照,竟頗有晴光照雪,春山初霽般的感覺。
魏溪小心翼翼地湊過去,一點,又一點,與蘇衡離得極近,極近。
晨光照拂著蘇衡的睡顏,也照亮了魏溪的眼。魏溪的視線從蘇衡的額頭開始,順著他聽筆挺的鼻樑慢吞吞地往下挪動。哇,衡哥哥臉在陽光下白得好像在發光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