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口子之間好些東西說不出來,眼下他們重新在一起,就像是已經深入骨血般的習慣跟適應。
但同時,他們沒見著彼此的那些年也是真實的,所以,又有一些難以忽視的陌生感。
孫巧雲又想起了季春花說的“一起”。
她想,或許之所以有這種感覺,就是因為他們中間的那些日子都沒互相說出來。
於是,她立刻壓下心底的別扭,緩緩朝著炕邊走過去,像好久好久之前那樣,像從前那樣。
段江山蹲在地上,把毛巾搭在炕沿子,嘻嘻笑:“大小姐坐呀,小的給你洗腳呀。”
孫巧雲便知道,這些事他還記得,他還沒忘。
那別的呢,別的也全都忘了?一點都沒想起來嗎?
昨天他站在門口那麼久,晚上又一宿沒睡,也啥都沒想起來嗎?
孫巧雲擱炕邊坐下了,安靜的由著他給脫鞋、脫襪子,露出連自己都不忍去看的雙腳。
她顫抖著閉上眼,無意識地攥緊炕褥,抿了抿唇。
段江山動作明顯停滯片刻,隨後便明顯更加小心,甚至連呼吸都跟著提起來、跟著放輕。
“噠”的一聲,水面被重重砸出好幾圈波紋,聽得孫巧雲立馬睜開眼。
“......江山。”
孫巧雲看他腦瓜子都像是要紮進桶裡,不忍縮了縮腳。
段江山卻執拗的攥著她瘦削的腳踝不撒手,但也不回應,不吭聲。
“噠,噠,噠。”
眼淚順著他下巴頦越來越急地往下跌,不斷地砸進水面,他深深躬著的雄偉身軀也開始控制不住的打起哆嗦。
終是忍不住猛然將她的雙腳用力按進懷裡,像是失而複得的珍寶一樣摟著,嗚咽道:“對不起,小雲,對不起......”
“我、我後頭的事又想不起來了,小雲。”
段江山無助又愧疚的哭訴:“我只能、只能想起打水,然後想到這裡,我都想不起我應該先給你洗哪隻腳,完了我又到底該咋洗,”
“咋洗才能叫你不疼,才能叫你好受、叫你舒坦......”
“我咋就想不起呢,小雲?”
孫巧雲的淚當即跟著他一起落下來,蜷縮著往下夠他,摟住他的脖子,掐著他的臂膀,“不礙的......不礙的江山。”
她說:“想不起也不礙的,江山,這不是你的錯。”
“你能回來就好了,真的......我從來都沒敢想著能找著你。”
“這不是你的錯,也不是我跟虎子的錯,咱都沒有錯。”
是啊,這能是誰的錯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