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吃罷,拆廠裡寄來的過年禮品,附了一封賬房寫的信,信上寫著過去一年的財報簡述,以及老工人代表的署名感謝。
季綾坐下來,慢慢看完。
信裡寫著:“今年工廠平穩,小爐執行比去年提高一成,您新設的賬審制度起了大作用……大夥說,沒想到四小姐離了漢昌,還這麼有心,還是那個拿得起主意的廠長。”
落款是:冶鐵廠全體職員拜上。
她把信摺好,手指摩挲紙角,溫暖的燈光將紙上的文字映得分外柔和。
窗外,大片大片的雪花緩緩飄落,無聲地覆蓋了院子裡的樹枝與屋簷,院落裡的燈影在雪地上泛出暖光。
“這是我第二次,在家外頭過年了。”她望著窗外,輕聲道,“沒煙花,也沒鞭炮。但也還好。熱菜熱飯,屋裡暖,你也在。”
他給她續了杯水:“那就這麼過,以後也能這麼過。”
季綾抬起頭,目光落在他臉上。屋內暖黃的燈光灑落在他的眉宇之間,映出他眼底真切而溫柔的期待。
她沒有立刻回答,只是沉默地看著他。
這一刻,她終於意識到,這個“家”雖然小,沒有高牆深院,沒有榮華錦繡,但一磚一瓦、一桌一椅,都是靠著她自己的力量,一點一點地搭建起來的。
窗外依舊雪落無聲,室內卻暖意融融。季綾捧著杯子,微微低頭抿了一口茶,熱氣在她眼前氤氳開來。
她心中忽然生出些許暖意,眉眼也跟著柔和下來。
周柏梧抬手輕輕握住了她的手,掌心的溫度慢慢傳遞過去,勝過萬語千言。
燈火映照下,他緩緩低頭,唇輕柔地覆上她的唇。
她閉上眼睛,任由這一刻的柔情在心間緩緩暈開。
屋內的光影在牆上微微搖曳,彷彿窗外的雪光也柔和了幾分。
夜深了。
桌上的燈還亮著,燭罩斜了一角,燈光落在桌面上一小塊。
窗外雪停了,東京街上靜得一點聲都沒有,遠處傳來老舊水管滴水的聲音,一下一下,間隔極長。
爐火熄了,只剩餘溫在屋子裡飄著。
臥房裡,周柏梧與季綾相擁而眠。兩個人窩在柔軟的被褥中,燈光柔和地灑在他們的面龐上,隱隱勾勒出眉眼的輪廓。
季綾靠在他懷裡,臉頰貼著他的胸口,呼吸綿長,偶爾發出含混的夢囈聲。
周柏梧低頭看她,溫柔地環抱著她,指尖輕輕摩挲著她肩膀上的肌膚。
她微微動了一下,似是睡得不太沉,喃喃地輕聲道:“……柏梧……”
他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隨即更溫柔地將她抱緊了,“我在。”
季綾在他懷裡動了一下,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清眼前的人,“……你笑什麼?”
“這些年來,你是頭一回……在夢裡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