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年來,內閣把皇上把玩在股掌之間,手也越伸越長,與司禮監營謀,暗地裡扣下地方奏摺,企圖把持住朝堂。
與後宮勾結,逼迫聖人,試圖擁立新太子上位,明知經宣德年間戰亂,致如今國庫空虛,正是休養生息、富民養兵之際,可六部卻勾結各地布政司,把控地方財政,致使從江南直至茺州府奸商遍地,盤剝百姓,掏空國庫。
皇上眼耳皆被遮蓋,不能聞百姓之情,不能查百官之況,試問皇上能不著急,今西廠使皇上耳目至明,使百官惶恐而有所忌憚,所以此時對於皇上而言,內閣不比西廠更急需鏟除?又怎會不保住西廠!
然則,內閣各個都是人精中的人精,陸懋暗嘆道,想來,還是得以身為餌入局,即便最後身死立銷,也好過朝廷動蕩、百姓受苦。
徐微明白了,點了點頭,“我聽聞前幾日王直才查處了司禮監勾結兗州府知府的貪腐案,如今看來這也是內閣今日如此著急彈劾王直的開端!”
“制衡之術已被打破,大勢所趨,不管如何都改變不了結局,那兗州府的同知吳哲乃是國公爺的舅家表兄,不僅被牽連其中,又帶連出他殺妻案件,凡切種種,都有種想要把國公爺牽扯進來都意圖,只怕國公爺到時陷入裡外不是的情狀中,國公爺該早做準備才是。”
陸懋點了點頭,“我從不小看任何人,一盤棋的勝負往往便在於一顆小小的棋子上,不管是王直,還是商駱等人,都不可小覷,更何況他們身後恐怕還有幕後黑手在布棋……”
徐微也點了點頭,“善也。”
陸懋今晚終於露出了欣慰的笑意,“今日謝過徐先生、劉先生……,你們乃我良師益友也!”
徐微笑了,“國公爺心裡明鏡似得的,何須用我。”
劉先生等人也趕緊推脫不敢。
陸懋躺仰迴圈椅,睨了他一眼,“你們妄自菲薄了!我與你們閑談時,獲益甚多!”
幕僚之好處所在,在於他們可以從各方面補全你看問題的角度,也有助於你理清你的思路。
徐微複大笑,於是又唸叨著布袋和尚契此所做的詩句:“手捏青苗種福田,低頭便見水中天;六根清淨方成稻,後退原來是向前。”
陸懋真心實意地笑了,“嗯,今晚只此詩句卻是善然。”
眾幕僚皆哈哈大笑起來。
徐微起身灑然而去,“看來國公爺不需要小人我了,那我便去喝酒去也。”
陸懋笑著搖搖頭,揮手讓他去,“少喝些酒吧!”
徐微大笑道,“我喝我的酒,你理你的政務,同樣是傷身,誰也別勸誰!”
待眾幕僚離開,陸懋起身,推開窗戶,晚風輕拂,吹起樹梢枝椏輕蕩,卻獨獨少了內院書房的湖畔邊,那一抹桃花香氣襲來。
又憶起那個廊邊坐臥的小姑娘,他臉上笑意泛起,也稍稍退去心中煩憂。
“你把這封奏摺送回到皇上跟前,就說內閣這段時日的奏疏我都都看過了,餘下沒有什麼問題,說我明日便進宮去。”
隱在暗處的一抹黑色身影,顯在燈光處,“是,二爺,屬下明白。”
陸懋出了外院書房,待陸懋回到北院書房,已是掌燈時分,王媽媽也已在門口等候半日餘,陸懋走進書房,王媽媽亦在其後跟隨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