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員繼續嘗試溝通:“人類也不樂意看到地球受到傷害。只是在一個文明,一個種族發展的路上,有些傷害是不可避免的。人類現在在儘量彌補所造成的傷害。只要你們不趕盡殺絕,地球很快將會迴歸平衡。”
領頭的覆面沒有一絲動搖:“人類看不清自己的本質,談何彌補。”
“這無關恩怨,無關情感,無關強弱。是宇宙受夠了人類的索取,因此決定讓人類走向滅絕。”
隊員不認輸,想進一步說服覆面。他向前邁出一步,走到一棵真菌樹前,猛地用頭撞向樹幹。他的額頭瞬間凹陷,隨著他一下下撞向樹幹,血液滲出頭皮和臉皮。剩下的隊員見此被嚇得呆愣住了,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上前試圖阻止他。
不等小隊靠近,隊員的身體癱軟在地,頭骨被自己硬生生撞碎。
緊接著,隊員一個個排好,接連撞向真菌樹幹。空氣中只剩下頭骨和樹幹相碰的悶聲。夏溯剛回過神,發現傑克已經從自己身邊走出了好幾步,直奔真菌樹。夏溯伸出觸手捆住傑克,他又試圖用手指挖進自己的喉嚨。
焦急扣動夏溯的心臟。她控制著力度綁住傑克,怕他掙脫自殺,又怕觸手勒斷他的骨頭。夏溯轉頭看向安咎,她本想尋求他的幫助,在看到他迷惘的眼神後更加焦心了。
一束金光觸及夏溯的餘光。她扭頭,想起來自己正站在解藥旁邊。盛有金色液體的池子就在腳邊。她又想起自己手腳上的皮被液體粘掉的場景。夏溯屏住呼吸,用觸手固定住傑克和安咎,向後倒去。她別無選擇。三人逐漸被金色液體淹沒。
夏溯慢慢被液體完全包裹。想象中的疼痛沒有到來,反而是靜謐。她的生命彷彿迴歸到最淳樸,最弱小的胚胎,蜷縮著。夏溯的腦海中被植入一個名諱,鏡水。
鏡水凝聚著星球的痛苦,作為一種實質的液體出現。它就是免疫系統本身。鏡水用憎面星上,真菌樹顱頂的枝條編織成一個個肉體,便是覆面。再把鏡水灌入這副肉體,讓肉體承載與鏡水同樣的思想。解放星球的痛楚。
鏡水不討厭生命,相反,它對生命抱有敬意。它和宇宙的理念在於星球和它所孕育的生命本為一體。星球是生命本身,也是承載生命分支的軀體。這也是憎面星上各種植物和生物和諧共處的原因。它厭惡的是當生物忘卻本質,將自我和星球剝離。
痛意開始侵蝕夏溯的腦子。原本安逸的金色剎那間變得猙獰,像是無數隻手扣進面板,將夏溯的皮一層層扒開。劇烈的痛意令夏溯想要逃離,她滑動四肢,嘗試浮出鏡水。
夏溯用盡全力,只看到胳膊動了一厘米不到。鏡水變得愈加粘稠,現在比起液體更像是固體。胸膛裡過於明顯的心跳聲擾亂了夏溯的思緒。她向周圍張望,找到了同樣被凝固在鏡水中的傑克和安咎。
每當傑克用力移動四肢,面板就會脫落。鏡水像是尖銳的刀刃,一點點割開肉和皮。傑克看著手臂上暴露在外的肉,和飄在一邊的面板,沒有絲毫猶豫,又是猛地一拽。他的胳膊雖然擺動了一下,將身體向上抬,代價是雙臂不剩一片面板,只留下坑坑窪窪的肌肉。
安咎同樣也在嘗試移動。他的手只需要小幅度移動,就可以夠到腰間的劍。安咎儘量忽略手掌上的痛,握住刀柄向上拔,將劍拔出一半。他閉上眼繼續向上拔,終於在犧牲手臂面板的代價下將整把劍拔出。
安咎對自己的劍有信心。他向下割砍,鏡水果然出現了裂縫。雖然只有短短一秒,但只要掌握住節奏,安咎就有可能游到水面。
與此同時,觸手緩緩撕裂夏溯的後背,刺穿鏡水,向著水面遊動。觸手成功破出鏡水,扎進鏡水旁邊的土地裡。夏溯再分別用兩根觸手纏住傑克和安咎,利用觸手陷在地裡的支撐力,把三人奮力拖出鏡水。
夏溯眼前的鏡水越來越稀薄,天空愈加清晰。面板撕裂的痛被大腦放小,她的頭率先突破鏡水。夏溯的臉此時只有紅色的肌肉,失去面板庇護的肉暴露在空氣中,被刺痛。
小隊成員已經死光。所有覆面圍繞著鏡水,它們站位十分講究,凹出一個完全整齊的圓形,安靜地拱著手,身體緩慢的上下襬動。覆面在等待鏡水將夏溯,傑克,和安咎徹底融化。
夏溯把全身的力量加持到後背,用力將三人往上抬。她的上半身已經破出了鏡水,她想先把傑克和安咎甩到岸邊。夏溯不再移動,控制觸手抬起傑克和安咎。他們的大半個身體已經脫離了鏡水。
就要成功之時,夏溯突然感覺什麼東西在拽她的衣服。低頭看去,一隻金色的手正怯懦的含著衣服的一角。
夏溯不去理會,繼續把傑克和安咎往上抬。突然,她的身體往下一沉。一根粗壯的手臂緩緩從鏡水裡破出。手輕柔的抓住夏溯的手掌,力氣卻很大。
夏溯開始下沉,她昂著頭,努力讓自己的頭浮在鏡水上,繼續上抬傑克和安咎。又有兩隻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她的呼吸開始紊亂,心臟在胸膛裡悶重的跳著。鏡水溫熱的手指勾著肌膚,夏溯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叫。
一隻隻手攀上傑克的身體,他用手掰開纏在腰上的觸手。傑克想扯掉鏡水的手臂,他的手掌貼上一隻手,向外拽。手心明顯傳來皮肉的撕裂感,傑克沒有停下,用手一次次抓向鏡水,直到手心的肉被削到深可見骨。
安咎也是同樣的情形。一隻隻手像是流動的黃金,攥住他的手腕。鏡水發覺了安咎的劍可以短暫切開自己,於是緊緊攥住他的手,遏制他去動劍。
十根手指扣上夏溯的脖子,向中間擠壓。金光燦燦的鏡水裡殷紅散漫。夏溯的頭一點點下沉,被重新拖回鏡水裡。窒息感在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