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開餐盤和高腳杯,拿起餐巾擦拭手指,從拇指開始,然後是食指,中指,無名指,最後是尾指。
柔軟的布料在無名指稍作停留,拂過雕刻巨鴞的戒指,來自巫靈王的禮物。
“布葉特爵士,請你抬起頭。”
許久,岑青終於開口。
他的語氣不緊不慢,聲音十分平靜,卻透出強大的壓力,迫使布葉特抬高視線,對上他的眼睛。
“相同的話,我不喜歡重複,但我可以為你破例。”岑青放下餐巾,身體靠向椅背,單手放在桌上,認真說道,“我說過,比起正面的敵人,背後刺來的刀劍更防不勝防。事情既然發生,懊悔和自責毫無用處,悲傷不會消失,死者無法歸來,你要做的是將這一切化作複仇的力量,用憤怒武裝自己,直至將仇人踩到腳下。而非自怨自艾,在內疚中變得消沉,就此失去鬥志,淪為一個廢物。”
岑青的話毫不客氣,聽上去相當刺耳。
布葉特臉色煞白,表情有一瞬間凝固。她心中一清二楚,岑青不是在挖苦自己,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事實。
米格林猛然抬起頭,他想為布葉特辯解,想大聲告訴岑青,他尊敬的騎士隊長絕非懦夫,事實根本不是這樣。
“陛下……”
兩個字剛剛出口,米格林面前忽然橫過一條手臂
布葉特攔住他,維持單膝跪地的姿勢,仰望對面的岑青。
日光從窗外透入,覆上岑青的肩膀。
光輝照亮桌旁的黑發血族,卻不見絲毫溫暖。
他身上縈繞黑暗,正如他的頭發和眼睛,深沉、陰翳,彷彿深淵中凝聚的暗影,足以動搖最堅毅的靈魂。
“陛下,是我陷入了迷茫。”布葉特再度開口,坦誠自己的迷失,“我不該如此,這是懦弱無用的表現。”
“所以呢,布葉特爵士?”岑青改變坐姿,他傾身靠近桌邊,反手撐起下巴,漆黑的眼睛鎖定布葉特,彷彿要看穿她的靈魂深處,“你打算怎麼做,或者該說,你想要我怎麼做?”
布葉特與岑青對視,她試圖辨別對方的態度。
很可惜,並不成功。
拋開多餘的心思,她只能坦誠到底,不留一絲餘地,坦白自己想要的一切。
“我希望複仇。”她說道。
失去摯友,失去騎士,失去塢堡和家族領地。
如今的她一無所有。
動手的是王城貴族,始作俑者卻是戈羅德,金巖城中的篡位者,高高在上的昏君,他才是罪魁禍首!
“我想奪回失去的一切,為摯友複仇。”她繼續說道。
唯有鮮血能償還鮮血,死亡才能償還死亡。
死者無法複活,那麼,就該將罪惡的源頭送下地獄。
“我宣誓向您效忠,情願聽從您的任何指示,甘願成為您的刀劍和盾牌,為您驅使。換取您信任我,有朝一日允許我統領您的軍隊,向篡位者戈羅德發起複仇,砍掉他的頭,挖出他的心髒!”布葉特一字一句說著,語氣鏗鏘有力,發下血仇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