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他呢,現在局勢這麼?不明朗,總不至於這會就你死我活吧。”方青聳了聳肩,無所謂道。
此?時羅雲道已經從睡夢中醒來,說道:“還沒到時間麼?。”
“你感?覺到了嗎?”方青問道,“測算的時間是五點零一分。”
“什麼?感?覺?”姜州奇怪,“我這會只感覺車裡悶得慌。想出去透氣。”
梁丕不客氣道:“你想出去淋雨就請便吧。”一車人在各自的居心叵測中都沉默了一陣。
車內實在無聊,姜州想不出什麼?結果來,快要昏昏欲睡了。突然間,羅雲道開啟車門,從車裡?下去,剩下三個人都愣住了,方青反應最快,急忙跳下車,追著羅雲道而去。
於是姜州和梁丕也順著他倆一路到了溯江大橋道口。橋上風很大,本就是風雨交加的夜晚,即使快要到了快要天?亮的時候天?空依舊無比陰沉,就像壓抑在心口的一塊石頭。姜州發現他們屁股後面也跟著一群人,在雨夜中看不怎麼?清,大概六七個。
“這橋上怎麼車也沒有?”姜州問道,他如?果沒有失去記憶,便會知道溯江大橋是連線靜海與豐臺的要道,平時大宗車輛往來頻繁。
“危害天?氣,大橋關了。”有一個匆匆跑過來的人指著他們頭頂上的那個巨大螢幕指示牌,“今天?是第九號臺風乾馗登陸。”
這人穿著一件黑色的雨衣,從頭遮蓋到腳,看不清體型和五官,從聲音來說是個女?人,年?齡應超過二十五歲。
“我是被派來接洽的成員。”女?人說道,“逢魔時刻馬上到來,請諸位做好準備。”
緊隨女?人其後的那幾個人也打扮得如?出一轍,根本分不清誰是誰。“這些是我的組員,他們會助諸位一臂之力。”
怪模怪樣?的,像是個什麼?見?不得光的組織。姜州在心裡?暗想,不過逢魔時刻又是什麼?,聽名字不像好事情。
注意到姜州還是一張白紙的狀態,梁丕難得叮囑道,“你待在我身邊就可以,別的都不用管。”
狂風,暴雨,破曉的至暗,八車道的跨江大橋在風雨飄搖中彷彿一條絕崖上的鐵索。隨著那個時刻的到來,羅雲道的神志越來越趨向混沌。唯一指導他的,是他心中的仇恨,他的斬首之痛。
對於生存在這個世界上樸素而碌碌的人群而言,沒有比斬首更殘酷的虐殺。那是在一個瞬間,便失去了所有,生命、尊嚴、希望,實現的化為雲煙,未曾實現的破滅。頭顱從身軀剝離,飛向天?空,飛向道路的邊緣,就像流亡者被驅離故土,這輩子都無法回到夢想之鄉。
倘若□□被折磨,慢慢地失去為人的希望,倒也不會有這麼?多的遺恨,種種這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曲折藏在心中。他何其無辜。
是誰殺害了他,是誰,如?此?殘酷,如?此?冷漠地一刀斬下他的頭顱。他究竟犯了什麼?罪,犯了哪種過錯,要遭遇這樣?巨大的不幸。他不知道,他的頭腦裡?沒有生前的記憶,這樣?的複生,不過是從死亡手中暫時逃離,從死亡的奴僕淪為了他人的奴隸。
他已經不算活著了。
從洶湧的大河中,從這些變為血紅的河水中,攀爬出無數殘骸,眾多死相?冤魄,彷彿人類不幸之亡的大展覽,層層疊疊攀附上溯江大橋矗立在滔滔江水中的橋墩。
這條河從逆流的那一刻起?,浩浩湯湯的死亡之路將出現一絲轉機。也就意味著這些破敗不堪的靈魂將有一絲機會重?返人間。五時零一分,這便是逢魔時刻。
“今天?的動靜有點大啊。”梁丕觀望著江心的狀況,“羅雲道能行?嗎?我估摸著起?碼爬上來二三十個。”
方青並沒有緊跟在羅雲道身後,而是相?隔約有數十米,說道:“你有空擔心他,還不如?擔心我能不能把他控制住。”
面對從江底傳來的洶湧的仇恨和哀怨,姜州早已喪失了大半的神智,躁動不安。那條束縛他的鐵鏈,此?刻正被梁丕牢牢地抓在手裡?,每當他展露出對梁丕的攻擊欲時,梁丕便拉緊這條鎖鏈,使其鐵環上的倒刺深深地紮入姜州的傷口,梁丕對姜州的哀嚎聲充耳不聞。這樣?幾次下來,姜州也逐漸安靜下來,只不過眼底的仇恨並未因此?減去半分。
“把刀給我。”羅雲道背對著方青,說出了與其說是懇請,不如?說是命令的要求。如?果沒有這把他仇恨的具現化而成的武器,他無法屠戮這些幽魂。
方青沒有絲毫猶豫,他往羅雲道所在的方向擲出了這把嘶鳴不已的斬首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