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星然提起細麻繩,看著笨重的藥包在半空中撲稜了一圈,揶揄著交疊起腿,“謝公子的擔心總是別具一格。明明怕我丟了命,還非要嘴上不饒人。”
謝信踱步過去,壓抑的陰影籠在青年正前方。彷彿自然而然的,他將剩下半杯水遞了出去,從善如流道:“若是真有用,那我也算是救了湛公子一條命了,湛公子不如趁這時候想想該怎麼報答?”
洛星然狀若思考,臉上那層粉紅退燒後就被清明的白替代,尤其那雙含情的眼又恢複了往日熠熠。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不若我去趟長生寺,捐香火錢給你專程造一尊佛像,日日夜夜供著可好?”
如配合調笑的語調,他指尖觸上謝信端杯的手腕,在突出的關節上摩挲了一下,又帶著它轉了方向,直至將留有水漬的那面沖向自己,慢慢張口貼上。
這一幕被盡收眼底,謝信呼吸不自覺加重。
那股長時間撕扯的躁動橫沖直撞,他終是忍不下去,微微彎了脊背。
謝信聲音低啞:“我這兩天不乖嗎?”
目光交疊在一起,如影隨形地糾纏。
“我說怎麼又是佔位又是找藥,原來是打著這個念頭。”洛星然揚起一個笑,沖他勾了勾手。
謝信被拆穿了目的,還是鎮定自若地湊近了點兒,整潔的衣襟便落入另一人手中。看似脖子被牽制,實際上洛星然現在那點勁兒足以輕松抵擋,他順著力道低下頭,聞到一股淡淡的香。
蛟蛇的嘴唇是冰的,洛星然知道。
他碰過兩回,冷得跟窗外風吹雨打的牆一樣,但表面卻很柔軟,與接觸鱗片的感受截然不同。
就像它的主人,分明是狠戾性子,偏偏能在明知回不去的基礎上,裝得和過去一般人畜無害。
洛星然再一次縮短了距離。
屬於人類和妖修的呼吸混在一塊,合著對方身上攜帶的室外秋寒,灑在他的面頰處。
直到視野大半被另一張臉佔據,近得連眼睫即將掃過緊挨的皮囊,他才就此停下,不慌不忙道:“啊,真是糟糕。”
洛星然眼底流轉著悠然笑意,可惜地鬆了手,點了點自己的唇,“……最後的力氣用完了,謝公子不如自己來拿吧?”
他聲音輕又婉轉,像呢喃耳語,卻掀起千層驚心動魄的浪。
那雙總容易讓人投去關注的眼睛呈現出流沙般的漩渦,一邊引人挪不開目光,一邊絲毫不隱藏其中呼之欲出的狡詐。
好似在說:只要你敢,就等同掉進了我的陷阱裡。
謝信緩慢垂頭,似乎有隻手按在他的腦後,催使他不斷靠近。化形虛弱期被壓進土裡的窒息感再次撲面而來,帶起一股輕微而強烈的戰慄。
他想,早在桃源村時他就一隻腳踩進了這人挖好的坑中,現在不過是把另一條掙紮的腿也主動邁進來罷了。
上輩子承悅星君偶爾也會給他獎賞,在他還未結丹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