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慈搖了搖頭，眼瞳裡的灰白比昨日所見更濃。
雖然帶著笑意，但仔細觀察下來那笑意沒多少人味，一如他從天而降的任務與目的一樣，古怪得令人心中發毛。
“所以說，是請求。”
他語氣誠懇，結合那張蒼老的面容來看，讓人很難能狠心拒絕。可惜洛星然不吃這套，抬了抬下巴，“至少給我一個像樣的理由。”
“這本書是一切的起點。若不是他親自解決，書會一直存在，這個世界所有人與事都會遭受牽扯……關於這點，公子心裡有數才對。”
翁慈波瀾不驚地說著令人驚訝的內容，將所謂的天界法寶平鋪桌上，看它流光四溢，剔透生金。
“在你沒來之前，無極的走向從未與書中所寫有過偏離。無論多少人做多少努力，劫難都是努力無法避免的。我無法做到，眾宗門無法做到，整個修仙界裡只有你可以。”
洛星然神色變得淡淡，“因為我破壞了它，所以要我來修複？神運算元是這個意思嗎？”
“並非如此。”翁慈和藹地看著他，低低說道：“仙界認為，修仙界不該有既定的命數，不是所有法寶的誕生與存在對世界都有益，而你是我們唯一改變它的希望，是能打破它的意外之觿。我也說過，這些都是我的請求。”
洛星然沒吭聲，似是在進行利益衡量。
翁慈也不急著催他下結論，而是抿去杯中最後一點茶，起身含笑做了個“請”的手勢。
洛星然挑了挑眉，細致地擦淨手指，跟著他走上蜿蜒小道。
長生寺的院牆外便是後山，原先種著各種蔬果，廟中僧人會出來摘食取用，更多的一部分則留給了山中鳥獸。如今水源受汙，旱魃為虐，樹已經連續幾年不曾結果，乍看上去光禿禿的，像一片廢棄已久的林子。
不知路過哪顆石頭，朦朧的天色忽而在道路兩旁化為降落的星雲。
洛星然回過頭，來時的建築不見了。一幕幕幻象自他眼前拉開，隨著他與翁慈的走向，修仙界歷史的河流就此悄然流淌。
從第一位凡人摘取仙果踏上仙途，到雷劫後登梯成仙。從妖獸因山崩地裂破殼而出到繁衍成群，從黃沙滿地的荒山抽出新芽到草木繁茵，從構木為巢到華燈初上。
修仙界的前輩一代接一代經歷生死，見證無數秘寶的誕生與消匿，也見證了城鎮的興起與各路流派的出世。
輕如蟬翼的雲層在閃爍的星點中彙成卦盤，銀色的光芒時聚時散，變化萬千中令人眼花繚亂。
洛星然震撼萬分，感覺自己步入了臆想空間。
等四濺的水花落在身上又轉瞬化為點點細碎光點後，他發現腳下的路變成了孤島，成群結隊的鮫人在海中捕浪，矯健有力的尾巴掀起一道道觸不可及的虹色。
潮濕的海風帶著獨有的鹹腥味擦過臉頰，拂起發絲。洛星然抬頭尋找翁慈，在幾米開外看見了拔地而起的群山，也聽見了海水撞上巖漿的刺耳聲響。
灼熱的蒸汽在瞬間蓋住了所有景象，又在消失時重新被那片星雲取代。
短短幾秒鐘——或許只是一息間，洛星然看到了不同時間、不同地點的整個修仙界。看到了它的神秘、巍峨，也看到它潦倒、貧瘠，所有的篇章最終都組成相同的畫卷，脈絡交織，指向如今他所在的這片土地。
他睜開眼，翁慈站在最璀璨的一顆星下，指尖輕觸著緩慢落下的餘暉，“世人皆好奇我從何而來。我可以告訴公子，我便是在這片星雲中誕生。”
“就像佛子與蓮相伴，神運算元是天書的守護者，監管書頁中出現的每一個古文字。當它走到最後一頁時，代表我們使命達成，書也會重歸天界。但若軌道偏離、無人能制止這場災難，修仙界的一切又要從頭開始。”
說到這裡，翁慈回過頭，“這些東西倘若全部消失，豈不是很可惜？公子是如何想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