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蒙看到母親面露痛苦的顏色,急聲喊道:“吳叔,我敬你是我父親的兄弟。現在真相已然如此,你有什麼疑問盡管提,切莫傷害我的母親!”
林母痛苦地輕哼出聲,但似乎心中有著更加深刻的痛苦,慢慢說道:“吳楊,這就是你的反應?是不是,如果當年,我的夫君能夠回來,知道了這些,和你的反應一樣?”
吳楊決絕地說:“不!不會一樣,他會比我出手更狠辣!他了解你,他更瞭解莫黎!”
林母長吸了一口氣,狠絕地說道:“事實就是如此,那個野男人就是將軍府裡的一個侍衛,他的死,在將軍府的案例上有記載!要殺要刮悉聽尊便,都是那妖女惹出來的禍,我就算死,就算到了陰曹地府,也要和她勢不兩立!”
小院一下子靜了下來,吳楊的手在顫抖,卻對林母沒什麼辦法。杜英的眼淚無聲地向下趟,她無法相信自己的母親是這樣的人,卻不知自己該去信奉什麼,該把母親定義為怎樣的人。這對一個本以為是孤兒,卻突然知道自己的母親是誰的人來說,是件很絕望的事情。
柳雲輕皺著的眉頭慢慢舒展,有些猶豫地回頭看向姜玲,發現姜玲正目光耀耀地看著自己。他讀懂了姜玲意圖,兩人很默契地點點頭。
柳雲便輕咳了一聲,幽幽說道:“夫人!你對杜英心中有恨,這恨來自她的母親杜莫黎,說恨之入骨都不為過。報複這樣一個你恨的人,尤其是一個女人,最有效辦法就是敗其名節。如果你說的野男人是真的,為什麼不聲張?讓將軍府甚至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這樣,你心裡的仇和恨不才可以更暢快地抒發嗎?”
林母眼睛立了起來,直視著柳雲,這個一直被她所忽略的人,斟酌著答道:“她畢竟是將軍府的人!說出去,丟的是我將軍府的臉,如此家醜,怎能外傳?”
“不對!”柳雲生硬地回道,“杜莫黎到了將軍府,沒有儀式,也沒有見你,她從始至終都沒有入府,或者說她根本不在意這些虛名,連生的女兒都姓杜,而非姓林。夫人,你想把她和將軍府的關系摘開輕而易舉。當然,其實你也一直是這麼做的,杜莫黎的死在府裡輕描淡寫,甚至知之者幾乎沒有。而杜英在將軍府也只是個普通的侍衛。這,只能說明一個問題。”柳雲停下來目光耀耀地看著林母。
林母警惕地看著柳雲,她此時才發現,原來,這麼多人裡,他,才是最危險的一個……
林母冰冷地問道:“什麼問題?”
林蒙目光複雜地看著柳雲;杜英目露期望地看著柳雲,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秦小冉則眨著亮晶晶的眼睛看著柳雲,不知在想什麼。
“說明。”柳雲緩緩開口,“你的報複失敗了!起碼你的計劃失敗了,杜莫黎雖然死了,但並不是你報複的效果,你的恨沒有因為她的死而疏解,反而越來越濃重,越來越讓你無法自拔!”
“血口噴人!”林母厲聲喝道。
“是嗎?!”柳雲緊接著反問,“如若不是,為什麼要對杜英恨之入骨?甚至不惜用迷藥來毀人清白!我一直以為,迷藥是雲鷹,就是那名已死的侍衛,自己的行為。但我更相信,那是你曾經用在杜英的母親,杜莫黎身上的手段,卻沒有成功,反而被杜莫黎識破。這個複仇的火苗在你胸中日日炙烤,整整烤了你二十五年,就是為了讓這個複仇降臨在杜莫黎女兒的身上!唯有這樣,才能抹平你胸中多年的恨,安撫你這二十多年被仇恨炙烤的心!”
林母眼中已經露出了血色,仰天長嘯:“哈哈哈……她勾引我的兒子,像她的母親一樣,她的母親霸佔我的丈夫,而她,要霸佔我的兒子!我如何不恨!”
柳雲長嘆口氣,輕聲說道:“夫人,你已經入了魔障!你知道杜英霸佔不了你的兒子,只要實言相告,問題迎刃而解。你過不了自己心魔這一關。從報複杜莫黎開始,你就要透過毀人清白的方式毀了這個人。但這個報複沒有在你最恨人的身上實現,你便入了這個魔障,你日日在這個魔障裡徘徊,為的就是……在她女兒的身上實現這個報複!”
林母柔順的頭發都已經開始亂舞,眼裡的厭氣更勝,大聲吼道:“那又怎樣?杜莫黎就是個妖女!她生的女兒依然是個妖女!是妖女就該死,就該死無葬身之地!”
“好!我們就說說這個你所謂的妖女!”柳雲大聲回道,眼裡開始聚起怒氣。
“就是你口中的妖女,為了自己心愛的男人,世外桃源、來去自如的大漠不要了,毅然決然地跟著這個男人到了這個處處讓她受限,只有巴掌大的小院裡,她用整個大漠換來了這個只有一隅的小院,值是不值?!就是你口中的妖女,心知自己有魔族的血脈,怕給這個男人以及這個男人的家人帶來可能的負面影響,不求名分,就這麼默默地守在了這個男人的身邊,值是不值?!就是你口中的妖女,沒名沒分地住在這裡,心甘情願地為這個男人生下一個女兒,甚至連她的女兒都沒有名分,不能隨父親的姓氏,只能隨自己的姓氏。你說!她值,還是不值?!”
小院裡鴉雀無聲,杜英的眼淚不停地向下趟,但她知道,她的心又活了,她心中的母親……也活了。
其他人也都很是驚詫地看著柳雲,他透過眾人的話語,竟然得到了這麼多的資訊。並且,他似深知林母的心結在哪裡,步步緊逼,絲毫不留餘地,也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姜玲的眼裡帶著些感動,卻也滿是欣賞。秦小冉眨巴著大眼睛,有晶瑩的淚水流下,更多的是激動,從她緊攥著的拳頭就可以看得出來,似乎沉冤昭雪的是她一樣。只有林母,眼神開始雜亂,神情也似開始恍惚。
隨後,柳雲揹著手,望著遠處天邊的半月,輕嘆口氣說道:“一切,都該怨這個男人,他不該讓這樣的女人進入這個繁複的世界。要麼,他舍棄她,回到他的世界;要麼,他舍棄他的世界,在那個世外桃源,陪她……”
柳雲言畢,杜英再也支撐不住,跪坐在地上,嚶嚶哭出了聲,自己心痛,也為自己的母親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