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未成年的狐貍,明知危險,卻不得不憐惜。
鏡頭移動起來,皎月姬走了過去……她蹲在湖邊,學著蘇姒的樣子,掬一捧水,然後洗自己的臉。抹一把,看一眼蘇姒,呆呆的。
蘇姒當然被她這表現逗笑:“來。”她拉過皎月姬的手,將它們浸在水裡。皎月姬立刻縮回了手,嘩啦一聲激起好大水花。
蘇姒問:“水涼?”
皎月姬木木地重複著:“涼。”
“那就是涼了,”蘇姒眉梢眼角都有笑意,不是跳舞時候豔麗的笑容,是很放鬆的,自然的笑起來,她抬手摸了摸皎月姬的頭,說:“聽話。”
皎月姬重複:“聽話。”她雖然不知道這話是什麼意思,但被動作安撫了,重新被捏著手,從指尖到手腕慢慢浸回湖水裡。
蘇姒把手覆在她手上,一點點用水洗掉她那雙粗糙的手上新糊的沙土,和暗黑的血漬。她沒有問這些血跡來自那裡,只是很耐心、很耐心地洗她的手,將細小幹裂的傷痕間的黃沙洗出來,將指甲蓋裡的血垢清掉,像小孩對待一隻新撿的,髒兮兮的流浪狗。
蘇姒將她的手洗幹淨了,開始蘸水擦她的臉。她臉上也糊了血跡,有新的也有舊的,黑紅深淺不一。
皎月姬看著看著,將彎刀解下來,也遞給了她,蘇姒就撩著溪水,幫她把一塵不染的刀也洗了一遍。
今天是圓月,皎月姬眼裡的月光本是鮮血一般的紅,是和眼前的舞娘一樣,她黑白世界裡為數不多的顏色。但在舞娘重複的撩水、清洗動作下,那籠罩在四方的血色月光顏色似乎也淡化了許多……漸漸變回了白色,她聞不到那種令人發瘋的血腥鐵鏽味兒了。
蘇姒開始解她身上纏著的許多白色破爛布條,沾了水的微涼手指拂過她裸)露在外的肌膚,她也沒有反抗。那破爛且糾著打了許多結的“衣服”,被蘇姒半解半扯地拉下來,掉到腰間,蘇姒突然怔住了。
不知道這是什麼種族,也不知道這妖怪年方幾何,破爛髒汙的布條落下來,露出蒼白得沒有血色的肌膚,柔軟的胸)脯鼓鼓地挺出來。
她本意很赤純,只是想幫這個白發的妖怪把身上也洗一洗。但沒料到,她沒見過發育成這樣的成熟女體,眼神頓時慌亂了,做賊心虛地去看這個妖怪的眼睛,生怕她誤會什麼。
她受的是凡人的教導,是耳濡目染的習俗,也是清晰地知道——什麼是“恥”,且在此時,面對一個成熟女人的半裸)體,感受到了清晰的覺醒的“恥”意。
薰衣草間涼涼的風拂過白發妖怪的上半身,她的長發垂下來蓋住了圓潤的肩頭。而妖怪的眼瞳清澈而坦誠,就這樣赤著上半身,沒有任何裸)露在外的羞)恥,也沒有想把布條拉回去的意思。她的雙手放在膝蓋上,直視著蘇姒躲躲藏藏的視線,像一個不諳世事的嬰兒。
蘇姒像被燙了一下,手從她腰間的布條離開,偏過頭,避過妖怪過分幹淨和信任的眼睛,說:“你自己洗吧。”
很久很久沒有動靜。妖怪不解地看著她,沒有動彈。
蘇姒依然偏著頭,低聲而快速地解釋:“像我剛剛幫你洗手洗臉那樣,撩水,然後……”
她說不下去了,妖怪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蘇姒正想甩開,鬼使神差地看了手的主人一眼,白發妖怪看到她看過來,又扯起嘴角,露出了一個草叢初見時,僵硬的、討好的笑容。
很僵硬,很笨拙,像她的發音一樣,是她唯一會的,討好人的手段。
如果她會說話的話,一定會說,不要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