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睡前還隱隱透光的窗簾現在已經全黑了，看到這幅情景，她心裡一驚，睡意頓時飛了大半，一骨碌爬起來摸手機……她好像記得答應過顧知念，今晚要陪她去參加什麼活動……校園之夜。
手機顯示時間六點五十，還來得及。她用手梳了兩下亂糟糟的頭發，把睡衣換掉，抓起錢包鑰匙手機往口袋一揣就下樓了。因為怕趕不上，她走得很快，氣喘籲籲趕到場地的時候已經是七點十分了。
平時裡只有路燈光的校園廣場此刻張燈結彩，熱鬧非凡，狹窄的小徑水洩不通，還有四面八方的人源源不斷湧進來。臺上的表演已經開始好一會兒了，謝瑾費力地在人潮裡立住了腳步，抬頭一看，是雙截棍，棍子不知道用了什麼塗抹在夜裡一閃一閃，引起臺下女生紛紛尖叫。
她依稀記得顧知念參加的是街舞，那就不是眼前這個。正想著，臺上的雙節棍表演已經接近尾聲，幾個男孩子排成隊形在謝幕了。換幕井井有條，在短暫的間隙裡臺下聚集的人開始窸窸窣窣地討論：
“接下來是什麼啊？”
“哇，顧知念要上場嗎？”
“平時文文靜靜的，看不出來呀……”
“她那個哥哥會來嗎？”
“應該會吧，顧知唸到哪他就去哪的，長得可帥了……”
謝瑾聽見“哥哥”兩字，眉稍稍皺了一下。不過很快這陣喧囂就被主持人的聲音蓋過去，介紹完畢後，樂聲便從四面八方響起了。
舞臺上的燈光開啟的一瞬間，謝瑾吃驚地看見——顧知念站在最中間，衣服露肩又露腰，漆黑的一塊不規則的布本來就短，上頭還印了大幅紅色圖案。
她差點沒認出來顧知唸的臉。臺上的顧知念將一半頭發披散下來，嘴唇塗得猩紅，眼線上揚，眼睛黑白分明，有一種冷酷的意味，也不笑。褲子幾乎短到了大腿根，纖細的腰、腿、美麗的肩頸線都露在外面，黑暗裡雪白又顯眼。
這樣的顧知念看起來，和平時無害的形象反差太大了。平時的顧知念有所收斂，是很讓人疼惜的樣子，可是現在卻是鋒芒畢露……
謝瑾看了又看，驀然覺得眩暈，微微闔上眼……腦子裡大舞姬慵懶又美豔的臉、小舞姬明麗又無辜的臉，還有眼前這個……她覺得恍惚覺得，眼前的顧知念好像跟誰都像，又跟誰都不像。
旋律節奏逐漸激烈起來，顧知念漆黑的長發甩到身前又甩到身後，手腕腰肢無一不踩點，充滿力度和魅力。她單手撐額將額前碎發往後一捋，側臉斜著眼往臺下漫不經心望了一眼，翹起單邊嘴角，笑容都彷彿合著主旋律，透出一種說不出的邪惡和致命的吸引力。
臺下尖叫和口哨此起彼伏，一刻沒有停歇過，在顧知念一笑的時候達到了頂峰。謝瑾也是移不開視線的一員，只不過她還在恍惚地想一些別的事情，她想起顧知念羞澀地順眉低眼朝她微笑的樣子，還有現在……
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你？
不確定因素突然平方增長，她置身其中，惶惑不已，一邊欣賞著新的一面，卻突然有種抓不住的恐懼。
樂聲激烈，音響開得很大，一下一下如潮水般湧來，將聽眾裹挾隨波逐流。一直到謝幕，結束，謝瑾心頭還久久回蕩著某一段重複旋律，以及顧知唸的動作、微笑……久久沒能回過神來。雖然眼睛盯著臺上，但是接下來的節目一點都沒看進去。
直到手被人拉了一下。
她低頭看去，正看到姑娘的臉。顧知念臉上厚重的舞臺妝還沒來得及卸，此時卻咧出一個和臺上氣質截然不同的笑來，笑得很開心，甚至看起來有點傻：“師父你提前來啦？我本來還打算跳完了下來給你發簡訊找你呢！”
謝瑾看著那個有點傻的笑，平心而論，那並不如臺上精心計算過的有魅力，也不如平時的羞澀溫柔，但是……特別真誠，是見到她之後，發自內心地高興。
她方才的惶惑像是突然找到了安心的港口，停駐下來。
“是啊，跳得很好看。”
人海中，她聽見自己這樣溫柔地回複，不帶任何戾氣地。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各位小天使的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