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府邸在盛京是出了名的別緻奇巧,奴兒穿過一道道迂迴的長廊,夜裡月光灑在路上,落到長廊邊的水渠裡,水光粼粼,樹影搖曳。奇石聳立在各處,高低不一,錯落有致。偶有涼風拂面,讓人心神爽快。
長廊拐角,隱秘的暗處,傳來一個低低的女聲,“四小姐。”
奴兒停下腳步站定。黑暗之中走出一個人,她高高瘦瘦的,穿著一身素白色的衣裳。
“秋蘭?”奴兒見她的樣子很是憔悴,早已沒了往日裡的精神。想必是秋心的死對她打擊太大,奴兒可憐她的遭遇,卻並不代表對於她毫無警惕之心。她面色如常地道,“你找我可是為了秋心的事?”
“今日無字號房間起火,我看見了。”秋蘭抬起哭得紅腫的眼看向奴兒,她的眼裡失去了從前的純粹和陽光,有的只是像夜一樣幽深的黑暗。她繼續說道,“四小姐剛剛不就像我那樣從角落裡走出來。”
奴兒眉心一跳,面上卻不動聲色。秋蘭並沒有惡意,否則她剛剛大可當著李氏與陸摯的面說出來讓她百口莫辯。可現在她既然站在自己面前,就說明她是來做交易的,或者更確切的說是來結盟的。奴兒的唇角露出一抹淺淺的笑意,她順勢問道,“所以呢?你為什麼不去漣漪苑,反而要站在我面前。”
秋蘭握緊了藏在衣袖下的手,“我要報仇。”
“秋心死前是被陸銀華身邊的侍女夢生傳走的。”秋蘭恨恨地說道,奴兒聽到她的聲音中隱約藏著一絲顫抖。秋蘭揚起的臉龐劃過兩行清淚,悲傷、憤懣是她表露出的情緒,她努力地剋制自己,問,“你知道秋心為什麼會死嗎?因為李氏無故斥責了她,還罰了重刑。她們不想讓這種事情傳出去敗壞了她賢德的名聲,又想一石二鳥拉你下水,所以起了殺心。”
“她何其無辜啊。”秋蘭收起眼淚,她目光堅定地看著奴兒,“我可以幫你。”
這樣的恨,奴兒早已反覆品嚐了多次。她挑眉問,“哦?我倒是想知道你要怎麼幫?”奴兒微微移動步子走到秋蘭身側,輕聲說道,“我是將軍府的正經小姐,尚且有心無力,你又能怎麼幫我。秋蘭,我感激你在樹德苑給我的照顧,只是你總要拿出誠意讓我相信你有能力幫我。”
秋蘭垂下頭陷入沉思,許久後她深吸一口氣,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她望著奴兒堅定地說道,“我會讓你相信我。”
樹德苑走水,陸摯動怒,大管家王福自然會意地加強了府中上下的守衛巡邏。眼看著瓊光宴將近,李毓之亦無心戀戰,在心中記下這一筆暗虧,只每日在漣漪苑守著陸銀華練舞彈琴,想要自家女兒在宴會上大放異彩。至於陸月白,據說回房當夜便被李毓之痛斥一頓,被關在房裡思過不得出。朝堂上也不知有什麼大事,陸摯整天忙得見不到個人影。其餘各房姨娘夫人明裡暗裡爭鬥也不少,不過也都是小打小鬧,也波及不了小柳庵的一方清淨。
這下倒讓奴兒得了個清閒。除卻在樹德苑當差,每日裡便躲在房間鑽研著陸同安寫的講義,時不時地向許伯庸請教。許伯庸也是位好老師,從未因她是女子而輕視於她,反倒因為她的才學機敏而對她尤為喜愛,恨不能將自己所學傾囊相授。
從中秋到十一月,這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將軍府統共發生了兩件大事。
一是府裡大公子陸明武在前方帶兵打仗,三破北蠻騎兵,建下功勳。聖上親自下旨封正五品千戶。
二是樹德苑的丫頭秋蘭突然得了陸摯的眼,不僅銷了奴籍換得白身,還破格抬了貴妾,頗受陸摯喜愛。
瓊光宴的臨近,讓盛京候門大戶皆摩拳擦掌,關緊大門偷偷備寶,以求拔得頭籌,一步登天。這兩個月盛京的綢緞莊、首飾鋪、脂粉店更是被各路官家小姐夫人們踏破了門檻,前幾天還有兩位小姐在全京最大的曼祥綢緞莊為了一匹流雲鍛大打出手,成了盛京的一時笑料。人人都滿是歡欣地期待著這場盛宴的到來。
然而就在舉行宴會的前幾天,前線突然傳來訊息,北蠻大軍攻破慶門關,士氣大漲連破大夏五城,現已兵臨涼州城。一旦涼州城破,大夏便將面臨敵人直搗黃龍的困境,會深陷於沼澤難以脫身。聖上震怒,朝中上下無不惶恐。
“實在是放肆!”
龍陽殿裡,元安帝一把掀了案桌,疊成小山的奏章頓時灑落在地。松花石硯落在地上發出“咚”的一個響聲。在殿外候著的總管徐權連忙趕緊來,高呼聖上息怒。
元安帝怒氣不減反增,他指著地上的雜亂說道,“看看這一個個的,平時高呼國泰民安,一到打仗就全都畏首畏尾!要麼臥病在床,要麼年老不能勝任,要麼無將士之才!如今北邊那些蠻子入侵,放眼大夏,朕竟無一可用之人!”
“陛下息怒,那位不是還在嗎?”徐權跪在地上,恭敬地說道。
元安帝眉頭深鎖,略微沉思一下。徐權說的那位正是陸摯,只是陸摯從軍多年,功勳頗多,手中握著兵權,恐有功高震主之嫌。所以元安帝在一開始沒有用他,而是選擇用他的兒子陸明武。可現在軍情緊迫,陸明武年輕氣盛,缺乏經驗,根本無法勝任收復領土這一重任。左挑右選,整個大夏似乎只有陸摯一人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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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近來身子可好?”元安帝沉聲問。
徐權摸不著頭腦,老老實實地點頭,“瓊光宴將近,太后她老人家忙著張羅,身子大安著呢。”
元安帝拂袖,“擺駕壽康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