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世上什麼東西是亙古難忘的?
有人說是情愛,有人說是仇怨,可真正最難忘的是原本曾經唾手可得的東西,最終走向他人,所謂得不到的才是遺憾,遺憾的才是最難忘的。
元安帝臉上帶著柔和的笑,他放下帝王的威嚴,輕聲說,“朕封你為郡主,賜號明嘉。你可喜歡?”
“這孩子的確是懂事知禮,皇帝若是喜歡便封縣主再賜封號。”太后的臉上看不出喜怒,只是聲音有些陰沉。她當然知道元安帝如此做法究竟是為何,只是故人已逝,他不能再像從前那樣理智被一個女人左右。她的視線從奴兒身上劃過,繼續說道,“陸家嫡出大小姐哀家頗為中意,俗話說好事成雙,不如皇帝將兩張喜事一同成全了?”
奴兒怯怯地看著元安帝,一直沒有說話。而元安帝似乎也對太后所言並沒有過多在意,只是直直地盯著奴兒看,嘴角帶著溫和的笑意,他耐心地問,“小奴兒,朕封你為郡主你可歡喜?”
奴兒一隻手被元安帝拉著,她內心著實有些惶恐。雖不清楚元安帝這突如其來的恩榮究竟是為何,但直覺告訴她此事與母親有關。她抬起頭,衝元安帝淺淺一笑,她輕輕點頭,“奴兒很歡喜。”
說罷,她福身想要跪下謝恩,卻被元安帝一把抱起放在自己身側的空位上。他心情大好,舉杯,擲地有聲地說道,“陸將軍馳騁沙場多年,立下赫赫功勳。朕今日賜封其兩位女兒為郡主,衛奴兒賜號明嘉,陸銀華賜號華裳。”
陸摯一甩衣袍,叩頭謝恩,“臣,謝主隆恩!”
眾臣紛紛舉杯,對著元安帝深深俯身,整齊劃一地喊道,“陛下厚德,賀大將軍之喜!陛下厚德,賀大將軍之喜!”
奴兒坐在元安帝的身側,這是她第一次在最高的地方
俯視那些曾在她面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人。
此刻,她終於明白為什麼世人會不停地、不顧一切地追逐權力。因為這樣受人跪拜,受人仰視的感覺實在太美妙了。瞧瞧,跪在下方的人對她不論是蔑視也好,憎惡也罷,哪怕像李毓之那樣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的人,面對權勢,也只能違心地露出笑臉,跪在地上恭賀她得封之喜。
午宴將過,眾人在下方,觥籌交錯,你來我往。元安帝沒理會太后的縣主之請,雖說顧及太后顏面,封了陸銀華為華裳郡主,可太后心頭始終憋著一口氣,一直沉著臉,坐了片刻便尋藉口離開。
宴會還在繼續,元安帝繼續和底下的大臣討論著蠻族之事,奴兒一個人坐著無聊,便滑下位子,跟徐權打了聲招呼,自個兒偷偷溜出去透氣。
呼――
奴兒站在驚夢園小門外,伸伸懶腰。她的視線落在角落裡坐在石階上的一個背影上。那人背對著她,身形瘦削,穿著合宮內小太監的服侍。奴兒走上前
問,“你是何人?為何坐在這兒?”
那人聞聲回頭,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長著一張俊逸的臉,稜角分明,目光深邃。看上去倒是有幾分貴氣,這身太監衣裳壓不住他周身的氣質。少年冷冷地看了奴兒一眼,起身拍拍身上的落雪,“我是誰與你何干?”
少年一臉冷漠地轉身,嘴裡喃喃道,“我也想知道我究竟是誰……”
“等一下!”
奴兒追上去攔在少年面前。少年眼中的溫度驟降,他臉上沒有表情,明明年紀尚輕,卻有超乎常人的老成。奴兒攔下他,他立起的警惕和防備,讓奴兒眉心猛然一跳,竟有一絲寒意。
她裝作若無其事地拿起少年凍得青紫的手 上面赫然有幾道深且長的劃痕。
“你受傷了。”奴兒看著少年說道。
少年有些意外,又顯得有些侷促,很不自然。奴兒從腰間抽出一張錦帕,小心翼翼地包紮傷口,她說道,“風雪寒身,你既受傷,便莫要在外面待著。你是哪個宮的小太監?早些回去吧。”
奴兒拍拍少年的手,還想再說些什麼,身後走來一個宮女,施禮道,“明嘉郡主,陸將軍要見您。”
“好。”奴兒點點頭,她轉頭對著少年說道,“明日此時,就在此處,煩你走一趟將手帕還我,可好?”
見少年點頭,奴兒便轉身隨那宮女進了驚夢園。陸摯選在很少有人經過的西閣,奴兒進去時,裡頭已經坐了陸摯、李毓之並陸月白。
奴兒走上前,屈身,“奴兒拜見父親、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