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李毓之沉默半晌,突然笑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一笑過後她又突然變得很平靜,她的眼睛佈滿血絲卻沒有半點溼潤。整個人陷入了一種詭異的狀態,像死了,又好像還活著。
秋蘭突然起身,她充滿挑釁意味的走到李毓之面前。伸手撫上自己小腹,像是故意炫耀似的開口,“大夫人膝下已有兩位小姐,一個公子,卻偏偏要做這般見不得人的勾當。”
“妾身原本以為腹中的孩兒終於有人作伴,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將軍尚未出徵之時,便時常對妾身說想要一個小公子……”秋蘭微微揚頭,彷彿在回憶昨日與陸摯的纏綿。李毓之本就妒她得寵,更知此次栽贓秋蘭也少不了出力。更是恨得牙根癢癢。
“閉嘴。”李毓之的聲音氣得有一絲顫抖。闊大的袖口裡的手早已緊握成拳。
秋蘭對她的反應不甚在意,反而越發誇張地說道,“還說妾身若有了孩子,便要將妾身抬作平妻,給他嫡出的身份,免得委屈。”
“我讓你閉嘴!”
李毓之突然高聲尖叫一聲,猛地撞向秋蘭。秋蘭立刻轉身想要跑開,卻被李毓之抓住頭髮往前猛然一推。陸銀華驚呼,秋蘭整個人撲在案桌之上,她慘叫一聲,軟軟地倒下。
李毓之此刻坐在地上一隻手狠狠地拽著秋蘭的頭髮,另一隻手則是拼了命的掐住秋蘭的喉嚨。陷入癲狂的人力氣都大的驚人,足足四個人才將李毓之拉開。
秋蘭髮絲凌亂地躺在地上,雪白的脖子上多出了幾道紅色的印子。她的身子微微抽搐,鮮血從她的兩腿間流出,逐漸滲透她的下裙。她伸手拉住奴兒的裙角,用很虛弱然而所有人都能聽見的聲音開口。
“郡主,救我。”
不得不說秋蘭倒真是一個演戲的好手,瞧瞧這狼狽的樣子,像極了一個被惡毒主母欺壓到小產的可憐女子。
原本秋蘭假懷孕自然不是長久之計,她自導自演這出戏當然是為了徹底拔除李毓之這根刺,順帶將懷孕這件事給帶過。
這些,奴兒心中自然清楚。她看看躺在地上面色慘白的秋蘭,連忙故作驚慌地蹲下扶著秋蘭的肩,衝身旁已經愣住的丫鬟們吼道,“愣著做什麼。快把秋姨娘帶下去,再請大夫診治!”
妙春小跑著上前,在幾個婆子的協助下,將秋蘭給半抬著到就近的屋子。
所有的事情都已明瞭。勝敗已定。
陸銀華仍舊做得端正,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只有微微抿起的嘴流露出一絲擔憂。奴兒看看她,饒是蹙眉也是絕色風姿。可惜,她不是男子,不懂憐香惜玉。
還未等到她開口,沉默已久的陸銀華突然開口,“既然事情已經查明,此事便由妹妹處置,姐姐絕不會有半分異議。”
她的語氣很冷靜,目光裡藏著的是觸碰不到的寒冷。李毓之打了個哆嗦,她終於明白一開始看到的愧疚從何而來,決絕又是從何而來。
原來她的女兒從一開始,就已經打算捨棄掉她。果然是她李毓之的女兒,這般狠心,這般懂得取捨。可不知為什麼,那張一貫掛著冷靜和驕傲的眼睛滑出兩行清淚。
她哭,不是因為她敗了,而是哭自己是個失敗的母親。
“讓我進去!”
陸月白匆匆趕來,連自己頭上的朱釵歪了也沒發現,看來她真的很著急。奴兒原以為她會像往常一樣發一通嬌嬌小姐的脾氣。誰曾想,陸月白撲通一聲跪下,雙手交疊高高舉起朝著奴兒深深地拜下去。
“明嘉郡主手下留情!”
奴兒低頭看著跪在自己腳下的陸月白,遙遙想起很多年以前那個中秋。
她也是如此跪在李毓之腳下,苦苦地哀求她為孃親請一個大夫。她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一下又一下重重地磕下去。滾燙的淚水落到冰冷的地板上,她記得李毓之那雙繡著紅牡丹的金繡鞋,也記得那一刻的絕望和卑微。
大夫終究沒有請到。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的小柳庵。她只記得那晚,在所有人都在慶賀著中秋佳節的時候,她卻失去了這個世界唯一的牽掛,孃親選在世人團圓的日子永遠地離開了她。
那時,孃親氣若游絲地躺在床榻上,原本姣好的面容早已不再,只剩下蒼老的病容。猶記得她跪在孃親床下。貝齒死死地咬住下唇,雙眼憋得通紅,可愣是沒落下一滴淚水。
孃親抬起顫巍巍的手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她不停地拍打床沿質問著奴兒,“你為什麼不哭,為什麼不哭!咳咳,我要你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