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子時”陳道新也就按著規矩,向諸位考生通告時辰。
夜色已經很深,但是沒有考生會在此刻休息,因為誰都知道,這還只是開始。
鄉試一共分為三場,每場的時間限定都是三晝夜,考生們都想抓緊時間多寫些內容,誰都沒有心思安睡。
沈長念亦是如此,他聽見考官報時辰,才想起自己一整天沒有進食,不慌不忙地結束筆下這句話後,匆匆把竹籃裡的炊餅拿出,隨意咬過幾口後就又開始答卷。
雄雞報曉,清晨到來,沈長念覺得自己還不是特別疲憊,所以放棄了小憩的念頭,仍舊埋頭答題。
等他感受到右手痠痛,難以提筆之時,他望了望門外暗淡無光的天色,約莫著已經是戌時,所以他放下毛筆,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將考卷安置好後便伏在桌案上休息。
他沒心思去想累不累,一心只希望快些入眠。
或許是太過疲憊,一刻鐘左右他就已經睡過去,只是睡得不深,聽見陳道新高喊“第二日子時”的那刻,他幾乎是從桌案上彈起,揉了揉痠痛的手臂,勉強往自己嘴裡塞進幾口饅頭後又開始答卷。
等到第三次雄雞唱白的時候,沈長念除去覺得自己頭昏腦漲之外,再也沒有多餘的感覺,好在他早就答完了考卷,所以這種疲憊感沒有影響到他的發揮。
主考和同考見時辰已到,勒令考生停筆後即刻收取試卷,有幾個年輕的考生長嘆一口氣,好似已經放鬆下來。
可沈長念卻知曉,這場戰役還遠沒有結束,他們被安排在號舍裡休息,還沒完全睡夠,當天卻又被叫醒進行換場。
沈長念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用意志力強迫自己起身,然後依照主考官的指令進行換場。
所有的事情都在按部就班地進行,直至最後一場科考的第一天,沈長念正是犯暈之時,坐在他旁邊的男子搖搖晃晃地起身後,徑直摔倒在地面。
沈長念正準備起身攙扶,但是兩位同考官員已經率先將他抬出考場,送往醫館。
之後的兩天裡,考場內接連有人昏倒,但是主考官方明輝卻始終沒有暫停科考,即便他眼見著諸多學子昏迷,總是嘆氣。
現在看上去病倒的學子很多,可再倒退十年,科考時的情況比這更加慘烈,或是中暑昏迷,或是食物中毒,甚至因為相互擁擠,導致考生跌落清池而被溺死。
以往的學子在科考時都是“自求多福”,一旦暈倒或是因食物腐爛而中毒,基本就只有等待死亡,並不是生員和考官的冷漠無情,而是因為醫館距離太過遙遠,等人送到時絕大多數都已經命喪黃泉了,久而久之,也就沒人再刻意去送昏倒者,最多隻是聯系幾位大夫在旁等候。
但祁學謙卻特意撥款,在所有貢院附近設定專門的醫館,並且嚴格規定考生的入場制度,這些措施看似微不足道,實則卻挽救了許多考生的性命。
即便方明輝堅定地反對祁學謙,他也不得不承認,在選才這一方面,變法的確是有益的。
黎明劃破天際,提調再次跑進貢院,沈長念便知曉時間到了,果然,他剛放下狼毫,主考官就高聲宣佈:“時辰已到,諸位生員停筆。”
還在考場上堅持的諸生這才停筆,起伏的長嘆聲沉重地仿若滾石落地的聲響。
沈長念搖搖晃晃地起身,在庭院裡等待提調開門,沒過多久,貢院的主側門紛紛敞開,他也就隨著人流,暈頭轉向地走出門,正是在尋找沈家馬車之時,忽然覺得天旋地轉,直直地向前砸去。
沈長念此刻,根本沒有力氣穩住身形,他甚至任性地想著,如果自己摔倒,幹脆就在原地睡覺,反正瑞祥和師傅會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