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阿言想到今個在保善堂見到的那個女子,怎麼都睡不著,怎麼會有那麼像的人,還是在同一個小鎮上,年紀像比娘親還小上幾歲。
娘親來杜家的時候才六歲,那她還有沒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呢?
阿言這般想著,竟就問出了口。
黑夜裡頭,窗柩上投進一點月光,杜氏的臉只隱隱看見個輪廓,杜恆言發覺娘親的身子明顯僵了一下。
許久未聽娘親開口,杜恆言等著等著就睡著了。
鹹寧六年,六月二十六,榮延院裡頭,昭城郡主著了一身廣袖碧羅紗,廣袖上衣繡五翟淩雲花紋,紗衣上面的花紋乃是暗金線織就,點綴在每羽翟鳳毛上的是細小而渾圓的薔薇晶石與虎睛石,碎珠流蘇如星光閃爍,光豔如流霞。臂上挽迤著丈許來長的煙羅紫輕綃,用金鑲玉跳脫牢牢固住,下頭繫了一條十二幅薄羅裙,以數百珍珠點綴,行動間熠熠生光。
銅鏡後頭的女使珍珠笑道:「主子,今個挽望仙九鬟髻可好?」
趙萱兒看著銅鏡裡的自己,雙頰暈紅,唇角微揚,笑道:「把那支垂珠卻月簪也拿出來!」
珍珠忙吩咐身後的翠湄、翠微去開箱拿那支垂珠卻月簪,那是當年將軍為郡主插簪所用的簪子。郡主一直視若珍寶。
等昭城郡主梳好了妝容,那邊女使也帶著府裡唯一的小娘子杜婉詞走了進來,「仙子娘親!」
杜婉詞一跨進門檻,便亮著眼睛歡呼地喊道。
一旁的珍珠道:「小娘子出了痘後,更粘郡主了!」
趙萱兒朝著女兒招手,盈盈笑道:「婉婉過來,一會就能看見爹爹了!」這個孩子以前雖也粘她,但是總是愛鬧著性子,出了痘後,人也像開竅了一般,吩咐女奴、對待婆母都像小大人一般,進退有度,十分知禮。
前兩日帶回王府,連母妃都誇她:「小小年紀,舉止頗有我皇家風儀!」
杜婉詞此時牽著孃的手,眨著眼睛,問道:「娘,婉兒會背三字經了,爹爹知道會不會更喜歡婉兒?」
趙萱兒撫著婉婉的頭,笑道:「爹爹知道了,定然會十分高興!」
杜婉詞將臉貼在娘親的腿上,嘟著嘴,興奮地紅了臉。
門外女使匆匆來報道:「主子,將軍進城了!肅王爺和楚王爺帶著將軍和樞密使張官人進宮呢!」
趙萱兒立即起身道:「將軍愛用荔枝膏水、金橘團椰子酒,都要取冰去熱。」
珍珠笑道:「主子,廚娘都已經備好了,主子且寬心!」
趙萱兒捏著帕子,複又坐了下來,自鹹寧元年他回來一趟,至今她與硯郎已五載未見,中雖有錦書數封,又何以慰她的心懷。
從辰時正,傳杜呈硯進宮,至午時,還未見人影,昭城郡主派人去王府打聽,才得知是宮中留宴。
至未時末,小廝才報將軍出了宮。
趙萱兒牽著杜婉詞趕到了大門,遲遲不見杜呈硯身影,又過了三刻鐘,趙萱兒等了這許久,起了火性,要將傳話的小廝拖下去仗責,杜婉詞拽著娘親的衣袖,脆生生地道:「娘,爹爹多年未歸,許是路人遇上故人,寒暄一二,也是有的,若是爹爹知道娘親動怒,難免會心生愧意!」
趙萱兒深深吸了口氣,眉頭微松,道:「婉婉真是一副良善心腸,罷了,罷了。」
那小廝忙跪下來對著小娘子叩了三個響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