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不到一刻鐘,珍珠便聽到裡屋傳來昭城郡主趙萱兒的傳喚,帶著乳母走了進去,一邊躬身伺候著主子換衣,一邊將翠湄從王府那兒打探來的訊息一說。
尚有幾分睡意的趙萱兒將眼睛從女兒身上挪開,看著珍珠臉上的笑意,像是一瞬間被驚醒了一般,望著珍珠道:「你說,那個女人生了孩子?」
珍珠笑道:「是的,郡主,這訊息是從王府那邊傳過來的,千真萬確,那鄉野女子怕是一個人終於守不住了。」
珍珠這話說得已經有點露骨,昭城郡主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此事先不要傳到將軍耳朵裡,也不要讓嘉熙堂知道。」
嘉熙堂裡頭住著的是杜呈硯的雙親。
當年杜老夫人沒將家中的童養媳杜秋容帶到京城來,還將杜秋容的身分改為義女,是全了她肅王府的臉面,她堂堂一個郡主下嫁給四品小將,總不至於還讓京中的姊妹嘲諷她不是原配。
可是趙萱兒心裡頭明白,那杜秋容在杜家生活了那麼些年,無論是二老還是夫君,對她還是有幾分情意的。
他們一成婚,夫君便去了北邊,父王的意思是將那女子偷偷弄死,以防後患,可她想著自個兒和夫君畢竟是年少夫妻,不想傷了夫君的心,以致日後兩人有隔閡,卻也派了人一直盯著那女子的動向。
趙萱兒一邊想著事兒,一邊從乳母懷裡接過女兒,輕輕地用臉頰蹭了蹭她的小臉蛋兒,女兒吧唧著小嘴,對著娘親眉開眼笑,十分可愛。
鹹寧六年。
杜恆言覺得自己好像睡了好久,微微滲入眼瞼中的點點亮光,使得她朦朦朧朧地想著,現在是中午還是早上。
她好像作了好長的夢,夢裡頭水聲蕩漾,有好些小孩子穿著稀奇古怪的小衣裳在她眼前蹦來蹦去,有雙手猛力地將她按倒在水裡,水面上有好多嬉鬧聲,謾罵聲,她的耳膜疼得厲害,那些聲音好像一直回蕩在她的耳邊一般。
屋子裡頭彌漫著一股濃濃的中藥味,杜恆言皺著眉頭,暗想寢室裡頭不是不能開火嗎,誰在宿舍裡頭煮中藥啊!
她抬手揉揉眼,看到一個人影坐在自己的床邊。
杜恆言心一緊,努力睜眼看向那人,一張圓圓臉,面容十分憔悴,一雙大眼睛卻十分黑亮靈動,梳著簡單的發髻,發絲有些淩亂,頭上插著一根喜鵲登梅的銀簪子,此時那簪子上頭的兩粒小珠隨著動作一晃一晃的。
杜恆言耳朵嗡嗡的,隱約聽見那婦人和她說著什麼,沒聽真切,就見那婦人步履微動,轉身走了。
她腦子有些混亂,同寢室的室友雖然愛漢服,可是不會綰發呀,剛剛那人是誰?
未及想明白,不一會兒便見那婦人雙手捧著一個陶瓷杯子走了過來,接著一手扶起了她的腦袋。
嘴唇碰到水時,杜恆言才覺得口渴,就著婦人的手一口喝光了,這才抿了抿唇,抬頭眼巴巴地看著她。
這婦人似乎看明白她的眼神,紅著眼圈,又起身再給她倒了一杯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