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祚當著一眾兄弟的面,墊著屁股趴在床上,已然覺得十分羞恥,忽又見皇阿瑪親自來了,更是恨不得刨個地縫鑽進去,連連說:“擾了您和皇祖母過節,我還是出宮回府上養著吧。”
“閉嘴!”
康熙又好笑又好氣,一巴掌把他拍回床上趴著,一通數落:“多大的人了,還能鬧出這種笑話?早知道,朕就該帶弘晨他們來瞧瞧你這幅‘尊容’。”
旁邊十三十四拿拳頭頂著嘴,忍笑忍得十分辛苦。胤禛的嘴角也揚起可疑的弧度。
康熙瞧著太醫開方驗藥,守著他喝了,囑咐兩句方才出來,坐著轎子走了半日,忽然說:“去永和宮,告訴德妃一聲,免得她擔心。”
身旁太監歡快地“嗻”了一聲,擦擦額上冷汗,心道,我的親娘誒,都快一個月了,可算找到不掉面兒的理由可以去瞧瞧娘娘了。
既是年下,又摔了個兒子,永和宮自然是一幅忙忙碌碌的樣子。繡瑜正帶著一眾宮女翻找藥材庫,撿虎骨熬湯,準備送去乾西二所,見了皇帝不由一愣,趕緊迎上來說:“給皇上請安,老六怎樣了?”
康熙過來的時候糾結了一路,胡思亂想了一路,假設了無數種“如果孩子娘還在生氣”的可能性,以及如何不失體面地哄女人的三十六計。
豈料她沒事兒人似的,張口就問老六!怎麼?朕難道是跑腿傳話的人嗎?
皇帝頓時黑了臉,丟下一句“他沒事”,一甩袖子就往正殿走。坐在西間炕上,宮女奉茶他也不接,捧果他也不瞧,捶腿他扭個身背對著人家。
繡瑜見了長嘆一聲,親自過去端了茶果,一一擺在大爺跟前,接過美人拳在他腿上輕敲:“皇上,大過年的高興些兒吧。臣妾備了烏雞當歸湯,已經在火上吊了四個時辰,您用一盅吧?”
康熙冷笑,譏諷道:“你管朕做什麼?朕老了,兒子才是你將來的依靠呢!”
這話說得太重了,倒像繡瑜盼著他死一樣。滿宮的宮人都唬了一跳,齊刷刷地跪了一地。
“你們都下去吧。”
繡瑜揮退眾人,在炕前半坐下來,勸道:“皇上,臣妾跟了您快三十年,便是兒子們本事再大,我難道還有第二個三十年去享那福氣?說到底,他們能幹,是媳婦們的福氣,是孫子孫女的福氣,是天下百姓的福氣,唯獨不是臣妾的福氣。”
父母之愛子,絕非單單是為了索取回報。養了這麼些兒子,這話聽著,倒真是別有滋味,康熙倚在引枕上,長長地“唉”了一聲。
繡瑜又說:“臣妾知道,您盼著江山永繼,國運恆昌。可那都是咱們看不見的事,為什麼不珍惜眼前人呢?臣妾只盼著一家子團團圓圓和和美美,以終百年,也就罷了。”
“朕知道。”康熙起身拍拍她的手,“正是因為兩個都是你生的,橫豎鬧不崩,朕才這麼做的。”<101nove.e?繡瑜猛地抽回手,背對著他暗自磨牙。老孃給你生兒子,調教兒子,還有錯了?
“感情您就是看著孩子們孝順,才有持無恐的?”
康熙恬不知恥地輕笑:“德妃果然聰慧。”在她炸毛之前,忽然又正色道:“所以你想老四兄弟和和美美的,就養好身子,爭取比朕多活幾年吧。”
繡瑜驀地回頭看他。
康熙攤手一笑:“你要是活到八十歲,到那時,老十四都年過五旬了,這些猴兒還鬧什麼?”
繡瑜先是撲哧一笑,複又淚盈於睫:“皇上……江山是愛新覺羅家的,身子是自個兒的。您九歲登基,如今孩子們都大了,也該歇歇兒。”
“朕知道。”康熙拉了她到身邊來,捂著腰抱怨道,“昨兒都快封筆了,山東忽然送來一封雪災的摺子,唉,又是四更才睡。”
繡瑜從矮櫃裡翻了一件雲紋羽緞玄狐披風出來,攏在他身上。康熙摸了摸,發現是新的,才滿意地合上眼睛,不多時便睡著了。
當胤祚一瘸一拐地出席元宵宮宴的時候,卻發現皇阿瑪跟額娘之間又忽然和睦有愛起來,他不由捂著屁股暗罵自己鹹吃蘿蔔淡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