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胡說。”
“怎麼是胡說?”九兒笑道,“皇上容臣說句放肆的話——你們男人喜歡兒子,其實是變著法兒地喜歡自己。皇阿瑪在時,總說十四弟像他老人家,殺了多少多少敵,建了多少多少功。依臣看,分明是他老人家年紀大了,不好意思明著吹噓自己的文成武功,這才一個勁兒地誇像自己的小兒子。但是女人就不同。女人喜歡孩子,是盼著孩子好,自己怎樣反倒不重要。所以小兒子日日陪著我,我卻更心疼小小年紀就離家求學的大兒子。額娘也常說,十四弟瞧著怨氣沖天的,其實打生下來就沒吃過什麼苦。這麼多孩子,唯獨您最辛苦,其次就是十三弟和小十二。”
胤禛頭一次聽到這種論調,連訓斥她不敬都忘了,怔怔地想了半晌才說:“孫猴子要用,也要防。不給他戴個緊箍咒,還不反了天?”
“皇上英明。”九兒笑道:“但是也要謹防‘過猶不及’,要是孫猴子給訓成了猴孫子,還怎麼幫您對付牛魔王呢?”
胤禛不由笑了,指著妹妹說:“你這嘴是怎麼長的?真該叫孫猴子來聽聽,姐姐是怎麼埋汰他的。天晚了,你跪安吧。蘇培盛,送公主出去。”
皇帝因為妹妹的開解,額孃的包容,睡了香甜的一覺,第二天早朝完畢,就把馬齊張廷玉叫到養心殿來商量出兵的事。
張廷玉趕忙遞上了連夜寫好的,保舉年羹堯為撫遠大將軍的摺子。
皇帝看了不置可否:“年羹堯到底太嫩了些,以前也沒有做過一軍統帥,只怕難以服眾。還是派個經驗豐富的人做主帥,他為副將也就罷了。以前不是有過這種慣例嗎?”
慣例?八旗的慣例就是親貴領軍,重臣輔佐。經驗豐富的親貴?我怎麼聽著像您在暗示誰呢?張廷玉猶豫道:“皇上說的是,想必十三爺一定能體會您的苦心。”
胤禛一梗,硬著頭皮幹巴巴地說:“怡親王不願意去,就別勉強他了。但是他畢竟熟知兵務,這樣吧,你們跟怡親王再議一議這事,聽聽他有什麼人選,再回來告訴朕。”
hat?馬齊和張廷玉面面相覷,同時懵了個大圈。怡親王還能有什麼人選?人家就差把“我保舉十四”幾個字掛在嘴邊,寫在臉上了!可前兒大發雷霆,罵他因私廢公、不顧大局的人難道不是皇上您嗎?
兩人摸不透聖心,都瞧瞧拿眼打量著胤禛。皇帝一臉”我就是耍賴,你能拿我怎樣”的二皮臉,兩人這才反應過來,什麼奪爵去職,什麼雷霆震怒,都是氣話,感情這位是真的要啟用十四爺啊?
說好的金口玉言一言九鼎呢?說好的小心眼兒記仇呢?兩位重臣在心裡流著寬面條淚跪安出來。蘇培盛卻帶著太醫院的院判急匆匆地進了殿:“皇上,十四阿哥府上出事了,側福晉,側福晉她……”
胤禛詫異:“她病了?怎麼不去回太後?”哪有個大伯子管弟媳婦的道理?
蘇培盛更加窘迫:“聽說十四爺和福晉拌嘴,不知怎的起了把火,側福晉給燒著了,當場就見了紅。這樣的事,奴才怎麼敢先回太後?”
胤禛一驚,失手打翻了茶盅。
一個時辰前,天邊剛剛浮現出一縷微紅的朝霞,蓁蓁帶人進了晚楓齋,生拉硬拽把十四從床上拽起來,套上短打衣裳,往手裡塞了把劍,退後兩步一瞧,滿意地點點頭:“走吧,練武的時辰到了。”
十四把劍一丟,縮回床上:“冷,今兒不練。”
蓁蓁抖開狐皮大氅,哄道:“我給你做了衣裳,到了那兒,練起來就不冷了。”
十四抱著被子滾到裡側,拿背對著她。
蓁蓁只得說:“好好好。那咱們說說話兒總行了吧?雖然在孝裡,但是閤府上下這些人,一頓便飯總還是要吃的。您看安排在哪裡好?”
“都行。”
“那就蓼風軒吧。還有,六爺家定了臘月二十四吃年酒,十三哥家裡是臘月二十六,年三十自然是要進宮領宴,您看咱們什麼日子好?”
“隨便。”
蓁蓁頓了一下,吸口氣沉進肺裡:“那就臘月二十七。給宮裡的節禮已經全部都得了,您瞧瞧可還要添些什麼。”